【子曰。我三人行必得我师焉。择其善者而从之。其不善者而改之。】
这些教诲事实上对於我们的进德修业,都有非常大的帮助。所谓「学而时习之,不亦说乎」,我们学一句,假如能够真正去落实一句,一定会有喜悦、会有法喜。为什么?就像这句我们真的处事待人接物,都能看到别人的优点,进而效法学习,那必然我们是「德日进,过日少」。每天都有提升,这是人生最欢喜的事情,所以每天就都没有白过了。我们现在学很难有法喜的原因,还在於没有真正去做、去体会、去效法。所以我们很冷静,看我们在学习经句的落实程度,之前跟大家讲到,我们思考自己生命当中,五个最佩服的人,他们的优点我们看到多少?看到还不够,『择其善者而从之』,「从」是遵从、效法。当我们真正冷静下来思考,很可能连优点都看得不清楚,假如连看都看不清楚那要学就很困难。所以这一句也是提醒我们,要珍惜人生难得的因缘,来亲近我们身边有德行的人,向他效法,要惜缘才能有所收获。
很多朋友会写到自己的父母,因为父母对我们恩德最大,跟我们相处的时间也最久。而写到父母的时候虽然我们写出来,但是事实上父母身上的优点,可能我们也效法得很有限。所以父母的优点都不效法,我们内心的恭敬心不足,诚敬心就不足。为什么师道建立在孝道的基础?我们对父母都没有真诚恭敬,进而效法他们的德行,就很难能够去效法他人,效法有德行的人。所以这一句话,师道建立在孝道的基础,是非常有深义的,人的爱心、恭敬心都是从对父母当中流露出来,再延伸到对一切的长者、一切的亲朋好友。所以我们这样去思考才能察自己的不足,察到不足决定不要自怨自艾,也不要自我否定,这个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。看到不善最重要的把它改过来就对了,「过而能改,善莫大焉」。因为现在这个时代人自信心不够,发现自己的缺点反而愈来愈没信心。
所以一定要认识真相,「人之初,性本善」,我们有本善、有明德,决定不能否定自己,要对自己有信心;所有那些不好的习染,是苟不教,性乃迁,后天染污。本有的一定可以恢复,要有信心;染污的那些习性不是真实的,决定可以去掉、可以放得下;只要有决心、有毅力,「圣与贤,可驯致」。所以『其不善者』,我们赶紧反思自己来改正,而我们现在很多经句为什么不能落实,还是心上的恭敬有问题。我们身边,事实上每个人都有优点,很不容易看到,因为傲慢心太重,觉得自己比他好,有时候觉得我学历比他高,傲慢心就起来。我长得比他帅,我哪些外在条件比他好,傲慢心上来,就不可能向人家学习他的优点。
我们看圣人是什么心态,圣凡差别在心态。我们记得第二节课,我们就有讲到,大禹教诲他的后代,「训有之,内作色荒,外作禽荒」,大家都念得出来,挺好的,这叫温故而知新。这一段文当中,大禹讲到「予视天下,愚夫愚妇,一胜於予」,他看一般的老百姓,男男女女每一个人都超过自己,谦卑到极处。见每一个人都能看到人家的优点,然后进而效法他,圣人的心境,觉得只有自己是学生,都学别人的优点,这个太可贵。所以不能学人家优点,还是我们心上有病,病在哪?傲慢。还有遇到真正德行,高我们很多的,我们还是不学,为什么?嫉妒心太强。这个嫉妒心一起作用:有什么了不起,我哪里也不错。这个心就很难学到别人的德行,跟他的长处。所以经典跟我们的心不能相应,决定要在这个心上的毛病,放下这些习染,这样见善了就可以去从。
而见人家不善,我们不只没有说反省自己,见人家不善,变成跟人家对立,对人有成见,这个心上都是这些不好的心态。干嘛对人家有成见?人之初,性本善!真正相信人都有本善、都有明德,见人家不善是怜悯,是帮助他改过。甚至内心里比他还著急:你有明德,决定不要被习气所染污障碍。是疼惜别人的心,怎么可能会对人有成见?所以心地上都能洞察到内心的,傲慢、嫉妒、成见、怀疑他人,把这些错误的心态放下,这一句教诲就能够受持了。而受持教诲它还有深度,还有广度,从广度来讲,对人要见贤思齐,见不贤内自省,对一切万物也有这样学习的态度。你看从经典当中,都提到要向水学习,「上善若水,水善利万物而不争」。包含要向天地、向日月学习,「天无私覆,地无私载,日月无私照」。一颗谦卑的心处处都有悟处,这是广度,你学习从对人到对一切万物现象,都有好学的心。我们很熟悉的一段经文,也提到「其智宏深,譬如巨海」;「自身威光,超於日月,其心洁白,犹如雪山,忍辱如地,一切平等」,你看忍辱跟包容的心像大地。「清净如水,洗诸尘垢」,所以有德行的人,他们的恭敬、好学的心处处都保持。这广度!
深度?这效法的心可不能做样子,我们看做样子,其实是好一个名。像春秋时候卫灵公,天下都传他尊贤,结果孔子去到卫国,事实上他也没有实质重用孔子,因为他还是好一个美名而已,不是真正尊贤、爱贤。在贞观时期,有一天唐太宗跟大臣们在有宴会,旁边坐著黄门侍郎王圭。正在宴会的过程当中有一个美女在旁伺候,这个女子本来是庐江王瑗之姬,就是他的太太,庐江王李瑗,当时候李瑗犯错,他的妻子就被收入宫里面去。太宗就对著王圭讲到,说庐江王不守道德,杀害了这个女子的丈夫,又把她娶做太太,暴虐到了这种程度,哪有说不灭亡的道理?王圭一听完就站起来,对著唐太宗讲到,陛下,你觉得庐江王杀人家的丈夫,然后夺取人家的妻子,这是对、还是不对?唐太宗一听很惊讶,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问我。太宗说哪有说杀人又娶他的妻子,你却问我对还是不对?这什么道理,我难道连这个都分不出来吗?
结果王圭对著说,我曾经看《管子》这本书说到,齐桓公经过郭国的时候,因为郭国已经灭亡,他就问当地的老百姓,有一个父老、一个老先生,他说这郭国为什么会灭亡?老人家回答,喜欢善行,讨厌恶行。齐桓公一听很惊讶,这好的态度喜欢善行,讨厌恶行,见贤思齐,见不贤内自省。假如是这样的话他应该是贤君怎么会灭亡?接著父老讲到,但是话不是这么说,不是只有看这表面,郭国的国君「善善而不能用,恶恶而不能去」,所以才会亡。他虽然喜欢善行但是是做表面,赢得别人的称赞,事实上并没有用有德行的人。没有用,其实他自己夺个美名,却轻慢了贤者,日子久了人家感觉不受尊重,他就走了。有德行的人他是要为国家、为人民谋福利的,他又不求什么,你不尊重他、不重用他,他一定会离开的,所以不能用反而贤者不留,贤者有怨。恶恶而不能去,讨厌恶行,但是却不能把这些没有德行的人罢黜掉,让他离开身边,并没有这么去做。这样子的话,这些恶人知道不会被重用,但是并没有被罢黜,他们会想国君终究还是不会用,他会心存仇恨。所以怨恨,贤者有怨,无德者有恨,这国家铁定会危险,这个善善恶恶就落在一个做表面功夫而已。
现在这个妇人还在陛下你的身边,所以臣子私下心里想,您是觉得留这个女子是对的,不然您怎么把她留在身边?假如陛下觉得,庐江王当时候抢人家的太太是不对的,您觉得是不对的,可是您现在却还把她留在身边的话,那您是知道是不对的,却没有赶紧去处理,这也是恶恶而不能去,那跟郭国的国君不就是同样的问题!明明知道是错的不改,错的不修正、不处理。那坦白讲这个不处理,更多人知道,人家都说你看,陛下把那女子留在身边,那愈多人知道,太宗皇帝的威信就愈差了。太宗一听很高兴,这也难得,马上臣子劝得对,他反而很感激,称为至善,觉得他说得很好,然后马上就把这个美女还给她的族人。所以太宗皇帝还是非常奉行,「其不善者而改之」,明白这是不善的,赶紧修正,决定不恒顺自己的错误,不恒顺自己的欲望。
文章摘录自《群书治要360》蔡礼旭老师讲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