哀公问孔子,如何才能使百姓服从?应该算是心悦诚服,非常认同国家的这些规定法令。『孔子对曰:举直错诸枉,则民服;举枉错诸直,则民不服。』这些都是谈到为政。从事政治很重要的一点,要能够以德服人。德行表现在能够为人民著想,你错用一个人,他不是鱼肉乡民了吗?所以要利益老百姓,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举贤德之人,他就可以照顾好一方的百姓,当好他的父母官。哀公问这个问题,它的历史背景,鲁国被季孙、叔孙、孟孙三家专权,已经有很长的时间。哀公身为国君,他就没有权利,他等於是被底下这些大夫专权,他当然是很难受。三家专权,铁定谋私利,老百姓一定是受害的。哀公也问,怎么样改善这样的政治状况。孔子的回答,「举直」,推举正直、公正无私的人,「错」是把这样的人放在,错是放置,放在「诸枉」,诸字是「之於」,把他放之於这些邪曲的人上面。在历史当中对这句话有两个解释,一个是错诸枉,把正直的人提起来,把比较邪曲的人罢黜掉,完全不用他们,叫废置。这是一个解法。但是我们看看他当时候的历史背景,这些大夫专权这么久,你马上用废置的方法会怎么样?所以很多做法,都要客观评估可行性。不然有时候,虽然是好的理想,但是都会扼腕,都会没有办法真正达到好的结果。《弟子规》说,「扬人恶,即是恶;疾之甚,祸且作」。其实现在很多国家的政治,腐败现象都很严重。假如现在说所有贪污的全部抓起来,那可能这些没有受到伦理道德教化的,他会挺而走险,可能团体、国家就要动乱了。
所以,另外一种解法,它就不是废置,是放置,只有置,置於。「错诸枉」,就是置之於比较不公正的人(就是邪曲的人)上面。这个跟孔子在《中庸》里面讲的一个修养相应。「尊贤而容众」,尊重贤德之人,包容德行比较差的人。我们刚刚特别强调,传统文化断了好几代了,现在人不懂是什么?正常的。假如我们还很严格、很严苛的标准要求,甚至於排斥、罢黜,这在恕当中就稍嫌不足恕道。所以他们还没学的都原谅,从领导者开始,主动带头学;也让这些邪曲的人都能够透过领导者的身教,透过整个团体、国家的政策来学习。他再犯错,这可以处罚。他没有学就处罚,这样是不符合人情的,叫「不教而杀谓之虐」。你没有教他,应该是团体的错,不能去责怪对方。
这一点我们就想到,胡小林老师他父亲,被底下的工人打得眼睛都流血,眼睛都打坏了,对他名誉、还有身体上这么大的攻击,后来平反。人家就讲,当时把你眼睛打成这样的人,赶快把他抓起来,把他审判。老人家真有修养,他说到「当时候我们自己领导都在犯错,怎么可以怪底下的人」,就包容那个人。然后反省自己、反省团体,这是厚德。所以他的后代事业这么有成就,这跟祖先跟父母的阴德有关系,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。像老人家这样的修养,不会感动底下的人吗?我们光听就很感佩,更何况是每天跟这样的长者相处,那必然受的影响更大。所以「举直错诸枉,则民服」,不只老百姓服气,他底下的人慢慢也被他感化,民服。
「举枉错诸直,则民不服」。反而推举的,当然这个举,就是我们刚刚讲知人那些重点,你要能客观判断出一个人的德能,你才能举。所以「知人」跟「任使」这两个单元,是密切相关的,没有知人,怎么去任使?「举枉错诸直,则民不服」。把一个邪曲自私的人放在正直的人上面,那这些正直的人都要被他陷害了。我们历史当中说「口蜜腹剑」,嘴巴很甜,肚子藏什么?藏剑。唐朝的李林甫,这些人都是很邪曲的,都会陷害忠良,可是你把他拿来当宰相,底下的人怎么可能服?甚至於老百姓恨这些人,恨得牙痒痒的,这都不会服气的。所以任用愈高阶的人员,愈高阶的官员,就愈要慎重,影响的面更大。
在《论语》当中也有另外一段提到「樊迟问仁」,樊迟请问孔子什么是仁,孔子说爱人。樊迟又问智,什么是智,孔子说知人,「知人者智」,知人。接著,樊迟表情可能是不了解,未答。孔子看到他不是很了解,就接著解释,什么是知人?「举直错诸枉」,他知人才能够举直,「能使枉者直」,正直的人处在高位教化,能够感化底下的人,所以能使枉者直;曲邪的人也能够慢慢调整过来,因为人之初性本善。樊迟听完了,还是不懂,可是他不好意思再问,因为他已经连续问了知人,又不懂,孔子说「举直错诸枉,能使枉者直」,他不好意思再说不懂,他就出去了。可是他很有福报,他有三千个同学,还有七十几个贤德的同学可以请教。所以他出来遇到子夏,刚刚不久前我问夫子,什么是知人?什么是智?夫子说知人,接著又解释「举直错诸枉,能使枉者直」,什么意思?这个子夏一听,讲得太好了,「富哉言乎」,夫子讲得太精辟了。子夏也不简单,他对这个同学他就举例子,说到什么是「举直错诸枉」?「舜有天下,选於众,举皋陶,不仁者远矣」。舜就用了五个人,这五个人都很有德行,天下就大治了。所以知人是真智慧。所以大舜当领导「无为而治」,好像没做什么事情,悠哉悠哉,天下就大治了。「其舜也与」,他就是会用人。
所以领导最重要的能力是知人善任,下属最重要的能力是他对他所负责的事情,他是专精的。你不能去负责那个事情,自己不知道,那还不行。比方说派我们去做那个事情,不是我们懂的,那得要婉拒。比方说找我去厨房负责,不行,我连铲子都拿不稳。不过假如真的因缘安排,我一定得下厨,我还是愿意历炼的。因为孔子有说,「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」。假如真的团体需要,应该学习什么,再提升什么,还是可以去做的。这个是特殊情况。假如是主管,一定要用人取其长。这个在一百九十五句,就强调得很重要了。你看经句里面讲,「明王之任人」,任用人他很警觉,「谄谀不尔乎左右」,谄媚的人不用在身边,「阿党不治於本朝」,整个朝廷不形成结党营私的情况。「任人之长」,任用人的长处,「不强其短」,不强求他的缺点,你要用他的优点,不要苛责他的缺点。就像木匠,这棵树是很好的树,它就几尺腐烂掉了,你就把整棵树都丢掉,那就很没有智慧。「任人之工,不强其拙」,任用他专长的,不强求他的弱项。「此任人之大略」,这是用人重要的原理原则。刚刚子夏讲到的,他举了这两个历史典故,一个是「舜有天下,选於众,举皋陶,不仁者远矣」;接著,「汤有天下」,商汤,「举伊尹,选於众」,从众人当中推举最有德、最正直的人,「不仁者远矣」。这一段跟一百九十二句,谈的都是同样重要「任使」的道理,为政成败的关键。
文章摘录自《群书治要360》蔡礼旭老师讲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