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曰。默而识之。学而不厌。诲人不倦。何有于我哉。】
这一章孔子讲求学修道的方法,讲了三条,第一是默而识之,第二是学而不厌,第三是诲人不倦。他很谦虚,何有于我哉?这三条说自己没有。
我们来看《雪公讲要》,雪公讲,「求学修道之法」,首先默识之,一般来讲,『默而识之』就是把所学的默记在心,这个识是当记来讲,你所学的要记在心里,这是最重要的。记都记不住,你怎麽能用?学了要记住,怎麽才能记住?这一定是要专心的学,你才能记住,心要是杂乱了,你很难记得住。所以修学要懂得专精,专是专心,精是精进,一门深入,精进,心力不分散。平时不要打妄想,如果平时念头很多,思虑很多,这个人记忆力一定衰退。为什麽?我们看孩子孩提时代记忆力强,年纪愈大,记忆力都在衰退,什麽道理?因为年纪大了,想的东西多了,脑子里头很多胡思乱想,心力不集中,这个心不单纯,复杂了,搞到最后就像一团浆煳一样,根本没有办法再学新的东西,都记不住。所以要真正要做到「默而识之」,没有别的,把心空掉,平时尽量不要打妄想、不要起念头,才能做到默而识之。生活愈单纯愈好、愈简单愈好,就像颜回,你看箪食、瓢饮、居陋巷,这麽单纯的生活、这麽清净的生活,他当然就能做到默而识之,老师的教诲他记得住,他不会忘,境界现前他就能用到。所以心要清净,清净才能够成一个法器,你能接受大法,这是「默而识之」。
其次,要知道学无止境,所以要『学而不厌』。厌是厌足、满足,自满了。一自满就不想再学了,就到头了,你的境界就到这里,不能再提升了。所以,你厌足了,不肯再学了,当然你就不会默而识之。你要默而识之,你要有好学之心,把学圣贤之道当作你人生最重要的事情。工作、生活、赚钱都不重要,那个当然不能没有,但不是最重要,生活,我钱少,可以简单一点。你看像颜回,他箪食瓢饮陋巷,他也自得其乐。他的心、他的志不在衣食饱暖,君子谋道不谋食、忧道不忧贫,生活再简单、再朴素都无所谓,他的欢喜来自于求学。学而有得于心,所以他不亦悦乎,他法喜充满。有法喜,他就学而不厌,愈学愈欢喜,愈学他愈精进、愈努力。所以真学的人是入了门,他能够学而不厌;如果是满足了,那个人说老实话他都没入门。入门的人自然就学而不厌,真正好学,像颜回一样,那是好学。
而学不是只学知识、文字,那个学可能会厌。像现在很多的孩子厌学,为什麽厌学?学了觉得不欢喜,没有得到受用,他所学的也不是圣贤之道,学知识、学科技、学技术,塞得脑子里满满的。你看孩子,现在的孩子比我们小的时候要苦,上学揹的书包特别大、特别重,里面的书很多,除了课内的还有课外。学校老师为了争取升学率,进行强压,让孩子基本是心理处于亚健康状态,觉得压力很重。甚至还有些孩子听说都自杀了,他不好学,学得厌了,不仅厌,他都恨了。这样的学法真的怎麽会有不亦悦乎?我看这样的学法是「不亦苦乎!」为什麽?他所学的跟他的生活完全脱节,没用,没用当然就厌。所以学以致用重要,学习传统文化,你学了要用,天天我们都有生活,都有待人处事接物,我们要用。看看夫子是怎麽存心的,我也怎样存心,学夫子,把孝悌忠信、礼义廉耻真正做出来,学一条做一条。《论语》,你看每章我们都在学,而且我们学,强调用、强调落实,这样我们在用的过程中自然就生法喜,一点一点契入圣贤境界,学而不厌。
『诲人不倦』是他所学要跟别人分享,这个人所学的因为他能用,能用的就不是记问之学。孔子讲,记问之学不可以为人师,那就不能够诲人。什麽人能够有资格教诲人?他真正学而有心得,他用上了,那就不是记问之学,这是他真实的学问,他可以教诲人了。当然教诲人要有耐心,你想想我们求学,跟着恩师学了十几年,才到达这样的境界,这境界也不高。学了十几年,恩师天天讲、天天教,我们天天听,才有一点点心得;如果是只学个一、二天,怎麽可能成就?所以做老师的就得诲人不倦。像我们恩师,你看他教学教了五十多年,真的是学而不厌、诲人不倦。一定要把学生教成圣人而后止,他这一天没成圣人,我这教学不能间断,这是诲人不倦。他没有厌倦,不疲不厌,这是他的仁慈,真的是毫无所求,只是希望大家能够同成圣贤。
	孔子对我们一无所求,老子、释迦牟尼佛也是对我们一无所求,他们对我们的教诲无私。这当中,释迦牟尼佛做得是最究竟圆满,他教了多少年?整整四十九年,从三十岁悟道开始,到他七十九岁灭度,整整四十九年的教学,真正是诲人不倦。我们再看看各大宗教的创始人,都是圣贤,他们也是这样诲人不倦。像耶稣教人,他命短,只教了三年,但也是天天教;伊斯兰教的创始人穆罕默德,教了二十七年,都是诲人不倦,所有的圣贤都是从事教学的。为什麽?只有教学才真正能改变一个人。改变人,第一个层次先让他断恶修善,第二个层次是破迷开悟。他断恶修善成为一个善人,但是还有很多迷惑,不能够开悟,要让他开悟。要开悟就是夫子讲的性与天道,要跟他讲这个,要讲自性。天道是讲自性的道理,让他悟入圣贤的境界,悟入之后,他就转凡成圣,不再是凡夫,是圣人了。到这个地步,他的教诲才叫到了画句号的时候。
	
	文章摘录自《四书研习报告——论语》钟茂森博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