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冥报记白话批注

唐 吏部尚书 唐临 撰 / 佛陀教育网络学院学生 白话译
释信行
    隋朝京城有一位叫释信行的高僧,原来是相州法藏寺僧人。当初,他母亲因为很久没有子女,整日忧愁。有一天,一位僧人路过,劝她念观世音菩萨。信行的母亲于是日夜称念菩萨圣号,不久,就怀孕生了信行。
信行从小聪明,博学经论,见识超过一般人。他体会到佛所说的经典,目的是在帮助众生脱离轮回生死;依据众生的根性,指出正确的修行途径;或者根据当时的机缘,辨明正确的事理法则。现在离佛在世的时代已经久远,人的根性和环境都不一样,如果要下根人去修学上根人的法门,这样法门不能符合适当的根性,也许就会错误颠倒,难以成就。于是参验当时的人所应该学习的法,从经论中挑选出来,汇集成三十六卷,题名为《人集录》。
隋朝开皇初年,左仆射齐公听到信行法师的盛名,上奏隋文帝,下旨召他到京城,住在齐公建造的「真寂寺」。信行法师又依据经律,节录出《三阶法》四卷。《三阶法》主要是劝人平等恭敬一切人事物,认清恶的根本,观照佛性,根据众生的毛病、习气,教以正确的克服方法,让大家快速觉悟、证果。《三阶法》传遍全国,勇猛精进的学佛人士都依《三阶法》而修学。
信行法师修持苦行,日夜礼佛,身劳心定,放下对形体的执着,只求开显真实的智慧。每当坐禅或讲经说法的时候,常常看到四个黑衣童子,持花侍候在旁边。一次与徒弟在堂中坐禅,大家忽然闻到奇异的香味,光照禅堂,大家都感到奇怪,便请教信行法师原因,法师叫他们问弟子僧邕和慧如。僧邕说:「刚才看见化佛从空中进来,到禅师前,用手摩禅师的头顶,预告禅师以后成佛。」慧如接着说:「化佛也摩僧邕的头顶授记,其他的就如同僧邕所说的一样。」
后来僧邕与他的徒弟隐居太白山。一天,他对大众说:「请大家跟我一道回京城。」大家都很敬重僧邕,全都听从他的,立即下山;晚上住在武功,天未亮就出发,僧邕对大家说:「大家要加紧赶路,今晚必须入城。」太阳下山的时候,他们到达护城河边,听到鼓声,僧邕叹息说:「城门已经关闭!」只好找一家旅馆住下。到天黑时,僧邕悲泣地说:「来不及了!」大家问原因,他不答。第二天早上进城,来到真寂寺,信行法师昨夜已经圆寂了。寺里的僧人感到奇怪,问僧邕为什么会来,僧邕回说:「我在太白山远远看见很多人,手持香花、幢幡、宝盖,从西边过来进入开远门,走向真寂寺。我怀疑禅师要走了,所以赶来。昨夜看见禅师跟着他们向西方去,还回头与我告别,所以知道来不及了。」
当初,京城有很多法师怀疑信行法师的修学方法,到这时候互相议论:「根据《付法藏经》记载,如果人的两耳相通,表示这个人过去所修学的是正法。」于是一同看信行法师的头骨,看到两耳完全相通;大家顿生惭愧、忏悔心,都相信佩服信行法师。当初,信行法师与徒弟们居住在京城五座寺院里,后来居住的寺院虽然增加,但到现在还称信行法师为「五禅师」。(老僧及我舅舅都是这样说的。)

释慧如
京城长安真寂寺有位出家人,名慧如,年少时精进勤奋地修苦行。师承信行法师,信行法师圆寂后,慧如仍奉行老师的教诲。
隋朝大业中期,慧如坐禅修定,端坐七天,巍然不动,大家都十分赞叹诧异,认为他入了三昧。不久慧如睁开眼睛,泪流满面。诸位僧人都好奇的问他,他回答说:「火烧得我脚好痛!等我看完了脚上的烧疮之后再说。」大家更加好奇的追问,慧如说:「我被阎罗王请去,修道七天圆满之日,阎王问我:『是否想见先前亡故的熟人?』我回答说:『想见两个人。』阎王就派人去传唤第一个人,只见一只乌龟爬过来,舔了舔我的脚,流着泪离开了。至于另一个人,使者回话说:『因罪重无法传唤。』阎王下令准我前去见面。使者领我到狱门前,门关得很牢固,使者叫守门人,有人响应,使者对我说:『法师赶快让开,不要对着门站立!』我刚闪开,大门便打开了!像炼铁一样猛烈的大火,从门中喷出来,一粒火星迸落到我的脚上,我用衣服将火星擦掉后,抬头再看,门已关上,最后还是没有见到面。阎王送我三十匹绢,我执意不收,阎王说已经派人送到后房了。」众僧人争相赶往后房去看,果然绢都放在床上。慧如脚上的烧疮像铜钱那么大,百多天才痊愈。慧如于唐朝武德初年圆寂于真寂寺,也就是现在的化度寺。(这座寺院,是我外祖父齐公所建,他常去游览,经常听舅舅家的人说起。)

释僧彻
山西绛州有位很有道德且精通佛法的出家人,叫释僧彻,年少时精明练达;他在孤山的西凹处建造寺院修行,四周种了很多树木,环境清幽。
有一次他在山间行走,见窑洞中有个患癞病的人,疮脓脏臭,向他乞食。僧彻怜悯病人,带他回寺,并在寺旁为他挖了一个窑洞,供他衣服食物,教他念《法华经》。病人不识字,秉性低劣,僧彻一句一句地教他,特别费劲费时,但始终不厌倦。病人诵经快到一半时,就觉得梦中有人教他,从此稍微聪明颖悟起来。学到五六卷时,觉得脓疮逐渐痊愈,到诵完整部经时,胡须眉毛都重新长出来,身体也恢复如常,还能为人治病。(我曾患水肿,僧彻叫他为我持咒,很有效果。)
后来房仁裕当秦州刺史,将僧彻所建的寺院取名为「陷泉寺」。当山上没有水,僧彻只能远从山下汲水担上山饮用。一天,地表突然下陷,凹陷的地方涌出泉水,所以取名「陷泉寺」。
僧彻总是劝人行善,自己参禅修行,远近的人像长辈一样的尊敬他。永徽二年正月,他忽然嘱咐徒众,说自己要圆寂了。然后,就在禅床上打坐,闭目不动;当时天气晴朗,天空中突然像下雪一样,降下许多美丽的鲜花,香气久久不散。方圆二里之内,树叶上都蒙上一层白色的粉末,三天以后,才恢复原来的颜色,这时僧彻已圆寂了。到现在已过了三年,他仍然独坐禅床上,身体毫无腐坏发臭,只有双目流泪。(彻弟子实泰等及绛州人都是这样说的。)

练行尼
河东地方有一位练行尼,常念诵《法华经》。她访求到一位擅长书法的人,付他比一般高数倍的酬劳,并特别准备一间清净的房间,请他抄《法华经》。抄经人每次进入净室,必须沐浴,燃香熏衣,让身体洁净芳香。为免抄经人呼出的浊气污染经典,在墙壁上凿孔,插一支竹筒通到室外。每当抄经人吐气时,就请他口含竹筒,把气吐到室外。《法华经》共七卷,历时八年才抄完。由此可见,练行尼对经典的严谨供养,以及至诚的恭敬心。
龙门僧人法端,常召集大众讲《法华经》,认为练行尼的经本精确严谨,所以派人向她请经。练行尼推辞不肯,法端则坚持要请,练行尼迫不得已,就亲自将《法华经》送去。当法端及徒众翻开经本时,只见黄纸上空无一字,再往后翻,也都是这样。法端等人心生惭愧畏惧,立即把经本送还给练行尼。她悲泣的收下,用香水洗涤过装经的盒子,恭敬的沐浴更衣,绕佛行道,经七日七夜,不曾暂作休息。经过如此恭敬的行持之后,再展开经本,又见到原来的经文。(唐朝贞观二年,法端亲自对我说的,应该也有说比丘尼的名字,但是我忘记了,只记得这件事。)

释道悬
蒲州仁寿寺僧人释道悬,从小聪慧好学,受到地方人士的尊崇敬仰。他曾宣讲《涅盘经》八十多遍,可说是精透娴熟。
贞观二年,崔义直做虞卿县的长官,派人启请释道悬讲经。才开始讲经题,就悲泣地对大众说:「远离佛在世的时代已经相当遥远,佛所说的微言大义已经隐没断绝,像我这样庸愚的人所传授的,不足以为各位所学习;但只要有信心归依佛的教诲,自能通达了悟。这次讲经,只能讲到《师子品》,时日无多,希望大家各自用心。」后来讲到《涅盘经‧师子品》,某日早上无病无痛地圆寂了,出家在家四众弟子既惊讶又悲恸。蒲州县长崔义直赤足步行,亲自护送法师的遗体到南山北坡。当时正是十一月的冬天,土地冰冻,埋葬之后,坟墓上长出花朵,像莲花一样,但比莲花小一点。头及手脚的地方,各长出一朵花。崔义直觉得非常惊奇,于是派人守夜。守夜人疲倦睡着时,有人偷摘了花朵;第二天早上一看,法师全身四周都长出了花朵,总共有五百多株,过了七天才枯萎。(义直及僧俗都这样说。)

释道英
河东有一位出家人,叫释道英,少年时就参禅修行,以修养心性为主,不重视外在的威仪。但对经律中深奥的义理,只要一接触就能理解;远近出家众,都争相向道英法师请教释疑。道英常对他们说:「你们还没有真正探究到问题的症结;希望能思惟问题的根本所在,找到之后再来问我。」问的人回去后,认真思考疑惑的地方,大部分都能自己解开疑惑;思考后还不明白,再来问的,道英法师都能为他们解说其中的关键处,他们都能明白欢喜的回去。
道英法师有一次与大家乘船渡黄河,船到河中沉没,船上的人都淹死了。岸上出家在家的人看着道英法师沉到水里,都面对河中悲痛地哭泣。当时正值冬末,河里的冰开始融化,但靠近岸边的还很坚硬。道英法师从河中走出来,穿过冰层回到岸边。岸上的人非常惊喜,争着脱下身上的衣服给他穿,道英法师说:「我身体还热的,不用盖衣服。」说慢慢走出人群回去了,一点都没有受冻的样子。看他的身体,红红的如火烤一般,知道的人都认为是入定的原故。
道英法师有时给人牧牛驾车,有时吃大蒜,有时穿在家衣服,发长好几寸。曾经有一次到仁寿寺,道悬法师恭敬的安排他住下,晚上他向道悬要晚饭吃,道悬说:「你是有大德行的人,虽然不着吃饭的相,难道不能为了避免世人的讥嫌,而过午不食吗?」道英法师笑着答道:「你心里的妄想杂念,一刻也不能停止,何必白白忍受饥饿,让自己受苦呢。」道悬听了,非常佩服赞叹。道英法师于唐朝贞观中叶圆寂。(法端及僧俗都这样说。)

释智苑
幽州有一位出家人,叫释智苑,精通佛法,学识广博。隋朝大业年间,发心要刻石经藏在山中,以防佛法灭绝。因此便在幽州北山的崖壁上开凿石室,磨平四壁,在壁上刻写经文;又取方形石板,磨平后刻上经文,存放在石室中。每装满一室,就用石头堵住洞门,并用镕铁填塞缝隙。
当时隋炀帝驾临涿县,皇后的胞弟,内史侍郎萧瑀,深信佛法,把智苑刻石经的事向皇后禀告,皇后发心供养一千匹丝绢及财物资助智苑达成此事,萧瑀也发心供养五百匹丝绢。当时朝中官员及民间士绅听说,都纷纷前来供养,让智苑法师顺利完成这个大愿。
智苑法师觉得刻经工匠众多,僧俗混杂在一起不是很好。于是想在山崖前,建造木佛堂,以及食堂、寝室,但想到木料砖瓦不易取得,又怕占用刻经经费,所以迟迟没有动工。一天夜里,忽然下起大雨,雷电交加,撼动山林。第二天早上天晴后,看到上千根粗大的松柏树,被洪水冲到山下,堆积在道路两旁。山的东面很少树木,尤其是松柏类的更稀有。大众都感到惊讶,不知道这些树木来自何处。便顺着漂流的方向追寻,原来是很远的西山,山崖崩塌树木倒下,倒下的树木顺水漂流而来。于是当地的民众都非常赞叹,都说这是神仙的帮助。智苑便叫工匠挑选合用的木材,其余全部分给附近的乡亲。乡亲们十分高兴,都来帮助建造佛殿和食堂,没多久全部建好,满了智苑法师的心愿。贞观十三年,智苑圆寂了,他刻的石经已经装满了七间石室,他的弟子仍继承他的志业。(殿中丞相李玄契、大理丞采宣明等,都对我说过这件事。我在贞观十九年,随皇上到幽州,问乡人,也都这么说。因有军务在身,未能亲自去看看。)

采银沙人
东魏末年,邺下有一群人到西山采掘银沙,人还没有全部从洞里出来,突然洞穴崩塌,走在最后的那个人,因为石头塞住洞口,无法出来,幸好他没有受伤。崩塌的地方石头无法密合,从小缝隙中还可以看到微弱的阳光,他心里想,这下子绝对没有活命的机会,于是就一心念佛。
父亲得知儿子被压在山洞里,却无法挖出尸体;家里又贫穷,没有能力为儿子超荐修福,只能捧着一钵粗饭到寺院去,希望能供养一位僧人为儿子修福。但是僧人大都希求丰厚的供养,不肯接受他的粗饭,父亲不禁捧饭痛哭。有一位僧人怜悯他,接受他的供养,吃完后,并为他儿子持咒祈福,这样父亲才安心的拜别回家。同一天,洞穴中的儿子,忽然看见一位僧人从石隙中进入洞里,手持一钵饭叫他吃,吃过以后,从此就不再饥饿,于是就一心端坐念佛。
过了十多年,齐文皇帝即位,要在西山建造避暑行宫。当工匠移除那些崩塌的石头,发现洞里的人还活着,就把他救出来送回家。父母看到非常惊讶高兴,从此全家都学佛修行。(雍州司马卢承业为我说的,是著作郎降君所传述的。)

冀州擒奴
北齐时,有一个冀州人去当兵,在攻打梁国的时候,不幸战败被俘虏,沦为奴隶。家乡的父母失去他的音讯,以为他死了,就造一座砖的佛塔为他追荐祈福。砖塔落成的时候,设斋供养大众,应供的僧俗多达数百人。当大众入座用斋时,听到敲门声,主人的父亲便出去开门探视,看到一位形貌相当文雅的僧人,对主人说:「请求布施一些斋菜黍米稀饭,而且希望用手巾包好。」同时也化缘一双鞋子。主人请他留下来用斋,僧人不肯,说:「我想早点走,没空坐下来用斋。」主人就照他所说的,用新手巾包裹斋饭,并奉送鞋子一双,僧人接过后便离开了。
就在供斋当天的同时,主人的儿子在江南河边的草泽中为主人放牛,忽然看见一位僧人手持一包稀饭及一双新鞋,走到面前问说:「想回家见你的父母吗?」奴隶哭着说:「不敢奢望!」僧人把饭拿给他,叫他坐下来吃。吃完后,又拿鞋子给他,叫他穿上。然后把袈裟铺在地上,叫他坐在袈裟上。僧人拉着袈裟四个角,把袈裟连人提起来挥动,大概离原地两丈多后落地。奴隶睁开眼睛,看不到僧人和袈裟,却发现自己已经在家门外面。
进到家里,看见大众正要开始用斋,父母惊讶高兴不已,问他怎么回事?他把经过详细说出来。再看看手巾里剩下的稀饭和穿着的鞋子,正是刚才供养僧人的。乡里的人都非常惊奇,对佛法更加深信不疑。那一天正是当月的六号,因此把所造的浮图命名为「六日浮图」。浮图至今还在,乡里仍在流传着这件事。

梁时一寒士
梁武帝还未发迹的时候,认识一位贫穷的读书人。当他当上皇帝以后,有一天在花园中游玩,看到那人在岸上拉船,武帝就问他:「你还像以前一样穷困呀!」马上下口谕说:「明天来晋见,我会让你去当县令。」他奉诏前往,武帝正在开会,无法晋见。去了好几次,武帝总是有事,最后还是无法晋见。他心里觉得奇怪,就去问高僧宝志公。宝志公正在讲经,听经的人有好几千名,他根本进不去。宝志公对大众说:「有人想来问问题,请让出一条路,让他进来。」于是大家为他让路,他还没走到宝志公前,宝志公就面向他说:「你是为了当不成县令,来问原因的吗?你只是得到皇上空的封赐罢了,最后还是无法实现的。因为过去世武帝当斋主的时候,你写信答应赞助五百钱,后来却没有兑现,所以现在你也只能蒙皇上口头封官,始终是无法得到的。」他听后,就绝望地离开,武帝也没有再找他。(江东僧俗到现在还流传着这件事。)

严恭
杨州的严恭,本籍泉州人,家境富有,没有兄弟,父母很疼爱他,无论严恭说什么都顺从他。南朝陈太建初年,严恭二十岁,他向父母请求,希望拿五万钱去杨州做生意,父母答应他的请求。
严恭带着钱乘船顺江而下,在距离杨州还有数十里远的地方,遇到一艘载着鳖,要送到市集出售的船。严恭问清楚状况,心想这些鳖难逃被宰的命运,于是就向主人请求把牠们买下来。主人说:「我的鳖很大只,每只要一千钱。」恭问:「有多少只?」,回说:「有五十只。」恭说:「我刚好有五万钱,愿意把牠们买下来。」鳖主很高兴的拿了钱,把鳖交给严恭就走了。
严恭把鳖全部放入江中,就空船开往杨州。鳖主离开严恭航行十余里,因船沉没被淹死了。当天黄昏的时候,严恭的父母在家里,突然有五十位身穿黑衣的访客,想寄住他家,并送上五万钱给严恭的父亲,说:「你儿子在杨州,托我们把这些钱带回来给你,希望你全数收下。」严恭的父亲非常惊愕,怀疑严恭死了,因此就详细地询问,客人说:「您儿子没事,只是不需要用钱,所以托我们带回来。」严恭的父亲把钱接过来,从标记上认出是严恭带走的钱,然而全被水浸湿了。严恭的父亲要求客人留下来,并为他们准备饭菜。客人住了一晚,第二天早晨就走了。
一个多月后,严恭回到家里,父母十分高兴,就问他托客人把钱带回来的原因。恭答说:「没有呀!」父母就告诉他客人的形貌,以及把钱送到家里的日期,这正是赎鳖放生的日子。于是才知道,这五十位客人都是严恭所赎放的鳖。父子对这件事情非常惊叹,因此一起前往杨州建造一座精舍,专门抄写《法华经》。并且全家搬到杨州,家境也更加富有,于是增建房屋专门作为抄经用。因为抄经房子庄严清净,而且酬劳丰厚,来抄经的书生常常有数十人。杨州的僧俗对严恭都很崇敬,尊称他为「严法华」。
曾经有一位交情不错的亲戚,借用抄经钱一万钱,严恭不得已借给他。亲戚借到钱后,就用船载着回家,途中船翻了,所借的钱全部掉入水中,而船上的人却没事。当天,严恭进入钱库,看到有一万钱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漉漉的,觉得很奇怪。后来见到那位借钱的亲戚,才知道湿钱正是他所借的那一万钱。
又有一位商人,来到宫湖,在神庙献酒食拜祭,并且供奉很多精美的物品。当天夜里,商人梦到神把祭献的物品全退回来,说:「请您代我把这些物品送给严法华,供抄经用。」醒来后,那些供品都在他的面前。商人对这样神异的事情非常惊叹,便把所有供品送到严法华那里,同时更加倍供养赞助。
后来,严恭到市集买抄经用的纸,发现钱带不够,忽然看见一个人,拿着三千钱送给严恭说:「您用来买纸吧!」说完人就不见了,而钱却在眼前。像这种怪异的事情,不止发生一次。
隋朝开皇末年,严恭辞世,他的子孙继承抄写《法华经》的事业。隋朝数十年中,凡到江都的盗贼,都互相约定:「不准进入严法华的乡里。」乡里的人都因严恭的福荫而保全生命财产。严家的后代至今仍继续抄经。(州县的人都知道这事,也有很多京师的人知道。驸马守国公萧锐知道得尤其详细。)

崔彦武
隋朝开皇年间,魏州刺史博陵崔彦武,巡视管辖的地区,来到一个小镇,既惊讶又喜悦的对随从说:「我前世曾在这镇里当过人家的妻子,现在还记得家在哪里!」于是调转马头进入一条长巷,左弯右拐地来到一户人家门前,叫随从敲门。开门的主人是位年迈的老者,出来拜见他。
彦武入屋,直接走到客厅,看着东边墙壁离地大概六七尺高一块鼓起来的地方,对主人说:「我从前所读的《法华经》和五只金钗,就藏在墙上鼓起来的地方。经的第七卷最后一页,因火烧经文不见了。所以我到现在,每次诵《法华经》到第七卷后面,总是忘记,无法记起来。」于是命随从凿开墙壁,果然发现一个装着经卷的盒子。打开第七卷末后,确实被烧掉,五只金钗也在里面,都跟彦武所说的一样。
主人流着泪,说:「我妻子在世的时候,常读这本经,金钗也是她遗留下来的。妻子因难产而死,所以不知道这些东西放在那里,没想到大人如此清楚。」彦武又说:「院子里有一棵槐树,我将要生产时,剪下头发放在树洞中。」随即叫人去查看,果然找到头发,主人悲喜交集。彦武留下衣服、丰厚财物给主人,然后离去。(崔尚书敦礼这样说的。之后见到卢文励,他说的大致相同,但是只说魏州刺史,不清楚姓名,不像崔尚书说的那么详细,所以照崔尚书所说的记录。)

宿太山庙客僧
隋朝大业年间,有一位外来僧人,云游到太山庙,向庙主借住一晚,庙主说:「庙里没有别的房间,只有神殿旁边的厢房可以睡;可是,凡是住在这个房间里的人都会死掉。」僧人说:「没关系!」庙主不得已,只好答应,并为他在厢房内安置床铺。晚上,僧人端坐诵经,约一更时候,听到屋里有人走动的声音,不久山神出现,向僧人礼拜,僧人说:「听说以前寄住在这里的人都会死,难道都是你害死的吗?希望你能够保护来客。」山神说:「刚好碰上他们死期到,又听到我的声音,因此害怕而死,并非我杀的,请法师不用担心。」僧人于是请山神坐下,祂言谈举止和人一样。聊了一会,僧人问:「听世间人传说,太山山神统治鬼魂,有这回事吗?」山神说:「这是弟子微薄的福报,确有其事。是不是想见死去的亲友?」僧人说:「有两位一起学佛的僧人死了,希望能见到他们。」山神问过名字后,说:「一人已投生人间,一人罪业深重堕到地狱,无法过来相见;如果法师过去,就可以见到。」僧人非常高兴,与山神一同离座,出门不远到达一个地方,看到很多外形像庙一样的地狱,里面火光炽盛。山神引僧人进入一座院落,远远看见一个人在烈火中,痛苦哀号,无法言语,身体被烧得难以辨识,血肉模糊焦臭,看得令人心碎,这就是另外那位堕在地狱受苦的僧人。
僧人不忍再看下去,心里充满忧愁悲悯,要求离去。一瞬间就回到神庙,又与山神共坐,僧人问:「想救拔我的同学,有什么办法吗?」山神说:「有办法,能为他抄写《法华经》,便能离苦。」天将亮的时候,山神向僧人告辞,隐入后堂。
天亮后,庙主看到僧人没有死,很诧异,僧人就把晚上发生的事对他说。僧人回去后,立即为同学抄写《法华经》一部,经抄完,整理装订好,带着经又到太山庙寄宿。当天夜里,山神又像上次一样出现,非常欢喜地对僧人礼拜,问僧人来的原因,僧人告诉他经已抄好。山神说:「弟子已经知道了,法师为同学抄经,题目才写完,你的同学就已经脱离苦难,不在这里,离开地狱投生去了。我这里不清净,经不能供在这里,希望法师把经送到寺院里。」他们谈了很久,直到天快亮,山神才告辞离去,后来僧人把所抄写的《法华经》送到寺院。(杭州别驾张德玄,以前在兖州任职,对此事知道得很详细,是他亲自对我说的。)

萧璟
国子祭酒萧璟,兰陵人,是梁武帝的孙子、梁王岿的第五个儿子。梁国灭亡后就归顺隋朝,他的姐姐当了隋炀帝的皇后。萧璟生长在豪门贵族家里,整个家族都崇信佛法。大业中期,萧璟因为诵《法华经》,就照经文所说,用檀香木制作「多宝塔」,塔高三尺多,塔顶用厚木刻「多宝如来」像。
过了几年,兄长的儿子诠,早上起来,忽然在家中前院草丛中看到一个檀木做的塔盖,下面有一尊黄铜佛像,像的制作与中国不同,形貌像西域人,眼睛用银做成,眼珠明亮光芒,洁净如生。诠去告诉萧璟,萧璟看到惊喜异常,把塔盖拿回家去,试放到塔上,竟然非常吻合,好像特别为他的塔所做的一样。虽然盖与塔身木色稍有差异,但却使整个塔形显得更加美妙,把佛像安在塔中也非常相称,如同刻意铸造的一样。萧璟很欢喜,认为是自己精诚感应而得来的。
黄铜佛像匣内,有舍利子百余颗。萧璟有一个年轻的女儿出家为尼,常私下怀疑西域僧人说:「舍利子锤打不破。」于是就拿出三十颗,放在石头上,用斧头敲打,舍利子却失去踪影。她马上在地上寻觅捡拾,但只找到三四颗,其余的都下落不明。她惊慌地告诉萧璟,萧璟往塔内察看,发现舍利子一颗都不少。从此萧璟每天诵《法华经》一遍,直到命终。
唐贞观十一年,萧璟生病,萧后及弟侄探视他,萧璟与他们见面,叫大家燃香,并向大家道别,只留下弟弟宗公瑀,以及他出家的女儿,叫他们燃香诵经。过了一会儿,对出家的女儿说:「我要走了,普贤菩萨来接我,在东院,法师可以去迎接菩萨。」尼师依萧璟所说,去迎接普贤菩萨。尼师还没回来,萧璟就说:「这院子不干净,菩萨不肯来,我应当亲自前往,你们大家好自为之。」就与瑀等人道别,然后起身,面向西方,长跪合掌,不久就躺下气绝。他在遗嘱中说,将我的遗体单独放在车上,就穿身上的衣服入殓;妇人不得送葬,不要用肉祭祀,挖个土坑埋下棺材。当时朝野都赞叹他通达彻悟,家人遵照遗嘱办理后事。(仲珪之弟孝谐,为大理主簿,对我说的;听到州中的人也这样说。)

韦仲珪
四川临邛人,韦仲珪,天生就懂得孝顺父母、友爱兄弟姐妹,他的孝行受到全县人民的尊敬。到十七岁的时候,郡府为了表扬他的德行,授他蒙阳首长的职位。仲珪的父亲廉洁耿直,曾担任阳郡郡丞,年老归乡。武德年间患重病,仲珪日夜伺候父亲,连衣帽也不曾脱下。不久,父亲去逝,仲珪辞别妻妾,在父亲坟墓的左侧结庐守丧。他深信佛教,诵念《法华经》。白天背土修整坟墓;夜里则专心诵念佛经,精诚不倦,三年没有回家。
曾经有一只老虎,夜里来到仲珪守墓的地方,蹲在墙外听他诵经,很久都不离开。仲珪心想:「不希望猛兽靠近父亲的坟墓。」老虎立即起身离去。第二天早晨,看到七十二棵灵芝绕着坟墓生长出来,从坟墓前方依次往后排列,犹如人工种植一样整齐。这些灵芝有红色的枝茎,紫色的伞盖,伞盖直径五寸,光彩色泽与一般所见的不同。乡里把这件事情告诉州县,当时的刺史辛君和别驾沈裕,一起到坟前察看,忽然有一只像鸭子的鸟,嘴里衔着两条鲤鱼,放在地上就飞走。辛君等人看到,感叹不已。于是采集灵芝上奏皇上,皇帝下诏,张贴各地表扬仲珪的孝行。(贞观七年我被派到江东的时候,杨州针医甄陀对我讲述这件事情。)

孙宝
江都孙宝,祖籍北方人,隋朝末年移居江都。少年时,曾经死过,死后身体还有余温,四十多天后苏醒过来,醒后他说,我刚被阴差收押,抵达地府官署,忽然看到母亲被关在里面,见到母亲我悲喜交集,母亲说:「我自从死后,一直被关在这里,没有任何进展,亦无法为自己申诉。」
第二天早上,主司带孙宝去见官员。官说:「孙宝没有罪,放他离去。」孙宝于是请问官员说:「不知道人在世上所做的罪业福德,是否一定会有报应?」官说:「一定有报应。」又问:「如果罪业福德都有做,是否可以互相抵消?」官说:「可以。」孙宝说:「我的邻居某甲,生平恶多善少,现在还在人间自由自在;而我的母亲善多恶少,却一直被囚禁在这里。如果善恶一定有报应,怎么会这样?」官员把主管的鬼吏召来问,鬼吏说:「没有孙宝母亲的档案。」于是官员叫来孙宝的母亲审问,得知她确实善多恶少。责问鬼吏,鬼吏因为遗失了孙宝母亲的档案,无法判定本案的罪是轻或是重。官员和鬼吏查核其他卷宗记录,确认孙宝母亲所说属实,于是下令把她释放,让她转生乐堂。
孙宝母子一起离开官署,孙宝送母亲到乐堂。所谓乐堂:有美好的宫殿,雄伟的殿堂楼阁,男男女女在里面享乐。进去后孙宝就不想再回去,只想参观乐堂各处的嬉戏娱乐。
  过了一个多月,孙宝在路上遇到伯父,伯父责备说:「你的死期还没有到,为什么不早点回去?」孙宝说:「不想回去。」伯父生气地说:「人死后,都会按照各人的业力受报。你的恶业多,不能投生乐堂;只因你阳寿未尽,所以能以游客的身份游访乐堂。如果死了,官吏就会把你收押,你哪还能见到母亲?」于是拿出一瓶水,把孙宝从头到脚,全身淋遍,只因水不够剩下手臂一小块没淋到。伯父指着一间空房子命孙宝进去,孙宝进去后,就苏醒过来。孙宝手臂没被水淋到的地方,肉逐渐腐烂掉落,到现在还能看到骨头。(我在贞观七年时,奉命派往江东,甄陀对我说这件事,那时孙宝依然健在。)

张亮
张亮是幽州都督府首长,笃信佛教。有一次在寺院里,看到一尊佛像与自己身高相等,因此特别供养祂。
后来有一天,他在堂中坐着,两名婢女在旁侍候。忽然听到雷电声响,张亮生性怕打雷,因而心中观想着那尊佛像。没多久雷声霹雳,打中房子的梁柱,一名婢女因为害怕往外跑,结果死在台阶前。有块柱子的碎片打中张亮的额头,可是不会很痛,察看时,只留下红色的印痕,而柱子却像被人劈成两段,掉在地上。
事后,张亮到寺院参访,发现佛像的额头后面,有一块像被物品撞击的痕迹,大小位置都和张亮的伤痕相同,张亮和众人惊奇赞叹不已。(这是张亮对高昱说的,幽州人也知道。)

卢文励
监察御史卢文励,范阳人。从前当云阳典狱官时,奉命到荆州执拿囚犯,到江南时,身患重病,腹部肿胀如石头,无法饮食,遍寻医药无法治愈,文励心想必死无疑,既然无救,就专心称念观世音菩萨圣号。
几天后,恍惚在睡梦中,忽然看到一位僧人来,自称是观世音菩萨,对文励说:「你能够专心称念观世音菩萨,所以我来救你,现在为你去除腹中的病。」他手拿一根木把,挖文励的肚子,从腹内挖出三升多脏东西,恶臭难闻。随后又说:「病已经好了。」这时文励从梦中惊醒,身体、腹部都觉得非常舒坦,马上能进食、能起床,顽疾痊愈,至今身体还很强壮。(卢文励与我同是御史,他亲口对我说的)

眭仁蒨
眭仁蒨是赵郡邯郸人,自少经学造诣很好,但是不相信有鬼神,常常想测试到底有没有,于是就跟人家学了十多年,最后还是无法见到。后来搬到县城,在路上遇见一位像当大官的人,仪表端正、神态庄严,骑着一匹骏马,有五十多名骑马的随从,看着仁蒨而不说话。以后多次相遇,都是这样。
过了十年,相遇也有数十次。后来这人忽然停马,招呼仁蒨说:「常遇到你,甚为敬慕,希望和你交个朋友。」仁蒨马上回礼,问:「官人是谁?」答说:「我是鬼,姓成,名景,生前是弘农人,西晋时任别驾,现在是临胡国的长史。」仁蒨问临胡国在哪里,国王是谁?答说:「黄河以北都属临胡国,国都在楼烦西北的沙漠地带。国王是已故的赵武灵王,他现在统领本国,上面受太山管辖。每个月都派遣使者朝贡太山,因此多次路过此地,才能和你相遇。我可以给你一些好处,让你预知祸难,及早防避,可免横祸。唯有生死命数、大祸、大福的报应不能改变。」仁蒨答应交往,成景就下命把随从常掌事送给仁蒨,派他跟随仁蒨,并说:「有事要预先通知他,有你所不知道的,就要来向我报告。」于是就告别离去。从此掌事像随从一样跟在仁蒨身边,遇仁蒨有困难疑惑,都会预先告诉他。
到隋朝大业初年,江陵岑之象担任邯郸令,他的儿子文本,未满二十岁。岑之象请仁蒨到家里,教文本读书。仁蒨把与成景交往的事情告诉文本,还说:「成长史说,我有一件事,不好意思跟你说,但既然与你交往,就不能不对你说了。鬼神道中也有饮食,但是吃不饱,常常受饥饿的痛苦;如果能吃到人间的饮食,就可以饱一整年。所以很多鬼都偷吃人间的食品,我地位高贵,不能偷吃,希望你请我吃一餐。」文本听老师说完,就为成景准备佳肴美味。仁蒨说:「鬼不喜欢进入人住的房子,可以在外边搭棚子设席位,把酒菜饮食摆上。」文本照仁蒨所说的去做。到开席时,仁蒨看见成景带着两位客人来赴宴,随从百余骑。坐定后,文本向席间一拜再拜,对酒食不够精致而谢罪,仁蒨也转达成景的意思,请文本不用客气。
文本在开始准备宴席时,仁蒨同时请他准备金帛馈赠成景。文本问:「是什么东西?」仁蒨说:「鬼所用的东西都与人不同,唯有黄金和丝绢可以通用,但真的还是不如假的好用,可以用黄色涂在锡箔上当作金,以纸当作绢帛,最为贵重。」文本便照老师所说的去做。
成景吃完后,便叫他的随从也来吃;文本把所做的金帛丝绢送给成景。成景非常欢喜,感谢地说:「因仁蒨的关系,有劳你提供食物和金帛,你是否想知道自己的阳寿和命运呢?」文本推辞说:「不希望知道。」成景便笑着离开。
数年后,仁蒨生病,虽不大严重,但却无法起床,一个多月不见好转。仁蒨去问常掌事,掌事说:「不知道。」于是便请他去问成景。成景回话说:「我在国内打听也不知道;趁着后天去朝太山,我到那边打听过后再告诉你。」到了第二个月,长史亲自来说:「你的同乡赵武,现在担任太山主簿,主簿一职现在还缺一位,因此他就写了文案举荐征召你担任。案子如果批准,你就要死。」仁蒨问:「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平安脱免?」成景说:「你的阳寿应该有六十多岁,现在才四十,只因赵主簿强行征召的缘故,我去为你求情看看。」后来成景说:「赵主簿听我说完后说:我与眭兄以前是同学,恩情深重,我现在难得当上太山主簿,刚好又有一主簿空缺,太山府命我挑选人材,我已经禀报上去,太山府已经同意录用。眭兄又不可能长生,终究都会死;死后的因缘际会未定,未必能做官。何必怜惜这一、二十年的寿命,而贪生怕死呢?现在文书已经发出去,没有办法拦下来。希望你下定决心来,不要再犹豫了。」仁蒨因此忧心害怕,病得更重。
成景对仁蒨说:「赵主簿执意要举荐你,你可以亲自去太山,当面向府君陈诉,就可以脱免。」仁蒨问:「怎样能见到府君呢?」成景说:「鬼还是看得到的。你往太山庙东边走,越过一座小山,那平地就是阴府国都,你到那里自然就会见到。」仁蒨把这事告诉文本,于是文本为老师准备行装。
过了几天,成景又来告诉仁蒨说:「文书要批准了,就算你去陈诉,恐怕也免不了。你赶快造一尊佛像,那文书就会自动失效。」仁蒨告诉文本,文本用三千钱在寺院西面墙壁上为老师画了一尊佛像。随后成景来告诉仁蒨说:「你不用去当主簿了。」
仁蒨本来就不信佛,内心还在怀疑,就问成景:「佛法说有三世因果,这是真的还是假的?」回说:「是真的。」又问:「既然是真的,那人死后,应当分别投生六道,怎么会都成为鬼呢?而且赵武灵王和你,怎么到现在还在做鬼呢?」成景说:「你住的县有多少户人家?」蒨答:「一万多户。」又问:「关在牢里的有多少人?」蒨答:「通常在二十人以下。」又问:「一万多户中,当五品官的有多少?」蒨答:「没有。」又问:「当九品官以上的有多少?」蒨答:「几十人。」成景说:「六道之中,亦好像这样子。能生天道的,一万户中一个人也没有,就像你县里没有一个五品官;投生人道的有数人,就像当九品官的人数;堕入地狱的也有几十人,就像囚犯的人数;唯有投生鬼道和畜生道的最多,就如同你县内缴税、服役的百姓一样多。这两道中,又有等级之分。」成景指着他的随从说:「这人就差我一大截,但不如他的就更多了。」蒨问:「鬼也会死吗?」答:「会。」蒨问:「死后落入哪一道?」答:「不知道!就好像人知道会「死」,但不知道死后的事一样。」
蒨问:「道家的奏章建醮,有任何好处吗?」景说:「道家尊奉的玉皇大帝,统理六道,那里称为天庭;阎罗王,就如同人间的天子;太山府君好比尚书令,录五道神好比尚书。像我们这个国家,好比大的州郡。每当人间有事要裁定时,道家就上奏章,请上天赐福,天庭受理后,下达阎罗王,说:『某月某日,接到某甲陈诉,应合情合理的处理,不可以冤枉滥捕。』阎罗王恭敬受命而遵照办理,如同人接到圣旨一样。如果不合理的就无法豁免,被冤枉的必定得到平反,怎么会说没有好处呢?」
蒨又问:「佛家修善积福是怎么回事?」景说:「佛是大圣人,不会有拘提文书下传。凡是修善积福的人,天神敬奉,小过错往往能得到原谅;如果福报深厚的人,即使恶道下达拘提文书,也不准追拿缉捕。这方面的情状我就不清楚了,也不知道其中的道理。」成景说完就离开了。一两天后,仁蒨就能下床,病也痊愈了。
文本因父亲去世,就回家乡去,仁蒨写信给他说:「鬼神都是贪图奉承供养,以前想得到你的饮食,才这样献殷懃。如今看到不再有利可图,就算见面也显得冷淡多了。但常掌事还是跟随着我,本县被盗贼攻陷,人几乎被杀光了,我在掌事的引导下,盗贼总是找不到我,最后才能保全性命。」(贞观十六年九月九日,赐五品以上文官在玄武北门骑射,文本当时担任中书侍郎,与家兄太府卿、治书侍御史马周、给事中韦琨以及我对坐而谈时,文本亲自对大家说的。)

孙回璞
殿中侍孙回璞在宫中担任御医,系济阴人。贞观十三年,跟随皇帝到九城宫三善谷,住在魏征太师家隔壁。某日深夜二更,听到门外有人叫孙侍医的声音,他出去应门,说是奉魏太师的命而来。回璞开门出去,看到两个人,对他说:「长官召你。」璞说:「我不能步行。」便让回璞骑马,跟随二人而走,当时虽是晚上,但感觉天地如同白天一样明亮,回璞觉得非常惊讶奇怪,但又不敢问。
二人领着回璞走出谷口,经过朝堂东侧,再往东北走六七里,来到苜蓿谷,远远看到两个人押着韩凤方往前走,并对带领孙回璞的两个人说:「你们找错人了,我们抓的才是,你们应该放了他。」因此便放了回璞。回璞沿着原路往回走,来回的感觉都和平时没有甚么差别。回到家里,拴好马,看见丫环靠着门边睡觉,叫她却没反应,便绕过丫环进到屋里,看到自己的身体和妻子睡在一起,想靠过去又靠不上,只好倚着南边的墙站着,大声呼叫妻子,始终没有响应。房间内特别明亮,看见墙角有个蜘蛛网,网上粘着一大一小两只苍蝇,并看到屋梁上挂着的药物,样样看得分明,就是上不了床。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死了,非常忧伤郁闷,悔恨不能和妻子告别。他倚着南墙,时间久了就昏昏沉沉似睡非睡,忽然从昏睡中惊醒过来,发觉身体已躺在床上,屋里漆黑一片,甚么也看不到。立刻把妻子叫醒点灯,自己已是满身大汗,起来看看蜘蛛网,和之前看到的一样,而马也是大汗淋漓。韩凤方则在当天夜里,突然死亡。到了贞观十七年,回璞奉旨乘马往齐州,医治齐王佑的病,在回途中,走到洛州东孝义驿站时,忽然有一个人来问:「您是孙回璞吗?」回说:「是的,您这样问我,有什么事吗?」答说:「我是鬼,魏太师有文书在此,请您马上去担任记室。」并把文书拿给回璞。回璞一看,的确是郑国公魏征签署的。回璞惊恐地说:「郑国公还没有死,怎么会派你送文书来?」鬼说:「已经死了,现在担任大阳都录大监,所以才命我来请你的。」回璞请他一起用餐,鬼很欢喜也很感激。回璞请求说:「我奉旨出外办公,尚未复命,郑国公不宜要我立刻上任,等我回京城向皇上禀奏以后,再来听命,可以吗?」鬼同意了。
于是,他们白天同行,夜间同宿。到了河南阌乡县,鬼告辞说:「我先过关,在那边等你。」回璞过关后走出西门,看见鬼已等在门外。又再次同行,到了滋水驿站,鬼又和回璞告别说:「等您回京复命后再见,你可不要吃荤辛的食物。」回璞答应他。回京复命后,去拜访郑国公,他已经死了,计算他去世的日期,正好是到达孝义驿站的前一天。
回璞自认必死无疑,便与家人道别,并礼请僧众来做佛事、造佛像、抄经书。大概过了六七天,回璞夜里梦到之前那个鬼来召他,带他登上一座高山,山顶上有一座高大雄伟的宫殿,进入宫殿里,有很多人来迎接,并说:「这个人修善积福,不可以扣留他,该放他回去。」随即把回璞推下山,他因此而惊醒,到现在还安然无恙。(这是孙回璞亲自对我说的。)

豆卢氏
陈公的母亲豆卢氏,是芮宽的姊姊。她深信修福得报的事,有一次诵《金刚般若经》,还剩一页多才诵完整部经,可是久久未能诵完。
第二天黄昏,因为头痛,全身不舒服,到了夜里更加严重。夫人心想:「如果死了,就不能把经诵完。」想起来诵经,可是室内灯烛已经熄灭,夫人因此起来叫婢女点燃灯火。一会儿婢女回报,厨房没有火,命她向邻居借火,也没有借到,夫人更加哀叹怨恨。忽然看见庭院中有点着的烛火,离地三尺左右,没人拿着,越过台阶进到房内,直至床前,把房间照得像白天一样明亮。夫人既惊又喜,头痛也好了,马上拿经来诵。不久,家人钻木取到火,点起灯烛,拿到夫人的房间里,那个烛光才熄灭。夫人在当天夜里,把经诵完。从此以后,她常常一天诵经五遍。
后来,芮公临终的时候,夫人去探望他,芮公对她说:「姊姊因为诵经的功德,可以命长百岁,死后也能投生善道。」夫人现在已经八十岁了,仍然很健康。(这是夫人亲口对我嫂嫂说的。)

李山龙
唐朝左监门校尉李山龙,凭翊人,在武德中期,突然急病而死,因为心口上有巴掌大的地方还未冷,家人不忍心将他殡殓。到第七天,他竟然复活了。自己说,死后被阴差拘捕,押到一所官署,大堂非常宏伟,庭院也相当宽敞。庭院中有数千名囚犯,有的戴着枷锁,有的戴着手铐,面朝北面,站满了整个院子。
差役把山龙押至大堂,一名大官坐在高座上,两旁侍卫多如帝王。山龙问差役:「这是什么官?」差役说:「是大王。」山龙走到台阶下,王问:「你生平做过什么福德的事?」山龙答说:「乡里有人供斋或办讲座,一定会随喜供养。」王说:「你自己做过什么善事?」山龙说:「诵过两卷《法华经》。」王说:「很好!请上台阶来。」
上到台阶后,大厅东北面有一个高座,看起来像讲坛一样,大王指着讲座对山龙说:「你可以坐在这个座位上诵经。」山龙奉命登座,走到座位旁边时,大王立刻站起来说:「请法师升座!」山龙升座后,大王面对山龙坐下。山龙诵到:「《妙法莲华经》序品第一。」王说:「请法师停止。」山龙下座,站回台阶下,环顾庭院四周,囚犯全部离开,没有一个留下来。大王对山龙说:「你诵经的功德,不但自己受益,整个庭院里的囚犯,都因为听经而得到解脱,实在太好了!现在放你回去。」
山龙拜别大王,走了数十步,又被叫回去,并对差役说:「可以带他到各个地狱去参观一下。」差役便带着山龙往东走了百多步,看到一座非常广大的铁城,上有屋顶,城墙上有很多小窗,有的大如小盆,有的大如碗盘。看到男男女女从地上飞进窗里,就不能再出来。山龙好奇地问差役,差役说:「这是大地狱,狱中分隔成许多不同的区域,刑罚各有不同。这些人会随着自己的业力,到地狱去受罚。」山龙听到后,既伤心又畏惧,因此念了一声「南无佛」,请差役带他离开,来到庭院的门前,看到一个大锅,火势猛烈,锅里沸汤翻滚,锅旁有两个人坐着睡觉,山龙问他们,他们说:「我们的罪报是要投入热汤中受苦,蒙您念一声「南无佛」的功德,地狱中所有罪人,都能够休息一天,因为太累了,因此就睡着了。」山龙又念了一声「南无佛」。差役对山龙说:「官府法规文书各有不同,现在大王放你回去,可以请大王给你下个手谕,否则恐怕其他长官不知道,又再追捕你。」山龙即拜见大王请他下手谕。大王叫人拿纸来,写了一行字,交给差役说:「帮他取得五道的签署。」差役领命,带着山龙越过阴间过堂对质的程序,其他厅堂的侍卫也比照办理。大王派遣的差役拿回其他官署签好的手谕,他们每个人都在上面写上一行字,然后交给山龙。
山龙拿着手谕走出门,有三个人对他说:「大王放你回去,多少也要送我们一点礼物。」差役对山龙说:「大王放你,他们没有办法,可是这三个人是之前收押你的使者,一个是绳主,应该用红绳绑你的;一个是棒主,应该用棒子打你的头;另一个是袋主,应该用袋子吸你的气。知道你可以还阳,所以乞求礼物。」山龙很惶恐,向三人谢罪说:「在下愚昧不认识你们,请让我回家准备礼物,但不知道要送到哪里?」三人说:「送到水边的树下。」山龙答应后,向差役告辞回家。看到家人正在边哭边准备殡殓,山龙走到尸体旁,人便苏醒过来。
第二天,把用纸剪裁好的金帛及酒食,亲自送到水边火化。忽然看到三人来道谢说:「承蒙你没有失信,重礼相赠,真是受之有愧。」说完就不见了。(这是山龙亲自对总持寺的方丈说的,方丈转述给我听。)

王将军
隋朝开皇末年,有个姓王的代州人,被任命为骠骑将军,镇守荆州,他生性喜欢打猎,杀害的生命不计其数。他有五个儿子,没有女儿。后来生了一个女儿,像画中人一样端庄美丽,看到的人无不感到可爱惊讶,父母更是钟爱备至。回到故乡以后,乡人亲友都争着为她做漂亮的衣服,大家也很疼爱她。女孩七岁时,一天早上失去踪影,不知跑到哪里去。刚开始还以为邻居故意捉弄,把她藏起来;后来到处寻访,始终没有人见到她。几位兄长骑马到远处寻找,竟然在离家三十多里的荆棘丛中看到她,想过去把她拉出来,她却惊慌地狂奔离去,连马都追不上。兄长们以数十人骑马才把她围住,她口中发出像兔子的叫声。抱回家后,无法说话;荆棘的刺扎满全身,母亲为她挑除,挑出来的刺有一手掌那么多。经过一个多月,她不吃东西而死。父母非常悲痛,全家从此斋戒修行。(大理丞寀宣明,曾任代州府法曹,这是他对我说的。)

崔浩
后魏司徒崔浩,是一位学识渊博,有才华谋略的人。他奉事太武帝,太武帝对他言听计从,国人都以他为榜样。崔浩拜道士寇谦之为师,特别不信佛法,常做些虚伪荒诞的事,许多百姓也仿效起来。看到妻子读佛经,就抢过来扔到井里。
有一次,他跟随太武帝到长安,进入一座寺院时,看见弓箭刀矛等武器,太武帝大怒,诛杀寺内僧人。崔浩趁机进谗言,认为应该要把僧人全部杀光,焚毁所有经书佛像。太武帝立即下诏,全国各地依照长安的做法去执行。寇谦之极力劝阻,崔浩不听。寇谦之对崔浩说:「你今后会有杀身之祸,灭门之灾了!」
四年后,崔浩果然无罪全族惨遭杀害。行刑前,他被载在木板车上,官吏派十个人在车上,轮流往他嘴里撒尿,走了几里路,他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凌虐痛苦,大声号叫哀求,最后身受五刑而死。自古以来遭到这样杀戮羞辱的人,从来没有过。太武帝后来亦错杀太子,没多久他也被宦官宗爱所杀。当时的人都认为,这是他们毁灭佛法的报应。(详见《后魏书》及《十六国春秋》)

梁元帝
梁元帝六岁的时候,看见母亲的梳妆盒内有大珍珠,拿了一颗含在嘴里,不小心吞到肚子内。他母亲怀疑周围的人偷了,严加审问,没有人肯承认。她就烧活鱼眼睛,诅咒偷的人眼睛会瞎掉。第二天梁元帝如厕,珍珠随粪便排出来,梁元帝的一只眼睛也因此失明。

周武帝
周武帝喜欢吃鸡蛋,每次要吃好几个。有一位监管御厨的官名叫拔虎,常侍候皇帝用膳,受到皇上的宠信。隋文帝即位,他还是做监膳,伺候文帝饮食。开皇年间,拔虎突然死亡,死后胸口还有温暖,家人不忍心将他埋葬,三日后,他苏醒过来。口能说话,就马上说:「准备车马我要去见皇上,要为周武帝传话。」
接着求见文帝,文帝问他,他说,当初忽然听见有人叫我,就跟着他走到一个地方,那里有个大坑洞,道路直通洞中。刚到洞口,就远远看到有百来个人,从西方骑着马过来,好像是帝王的护卫仪队,不久到达洞口,原来是周武帝。我向武帝叩拜后,武帝说:「阎罗王传你来为我的事情作证,你自己没有什么罪。」说完就进入洞中。使者也把我带进去,见过宫门守卫,把我引进大庭。看到周武帝和一个人坐一起,周武帝对那人十分恭敬,使者命我拜见大王。王问:「你为武帝准备饮食,前后总共吃了几枚白团?」我不知道白团是什么,看看两边的人,他们告诉我:「鸡蛋就叫白团。」我回答说:「武帝吃的白团,数量实在记不清楚。」王对武帝说:「这个人记不起来,那就必须拿出来看看!」武帝脸色变得凄惨难看,站了起来。忽然看到庭前出现一张铁床,还有牛头人身的狱卒数十人。只见武帝已经躺在床上,狱卒用铁梁压他,武帝两边肋骨被压到裂开,鸡蛋从裂口涌出来,堆到和铁床一样高,足足有十多斛。叫人清点数量后,床和狱卒忽然都不见了,而武帝又和大王坐在一起。大王对我说:「你回去吧。」有人带我离开,走到洞口时,又看到武帝出来,对我说:「帮我传话给大隋天子,以前他曾与我共事过,国库里的金玉绢帛,也是我积存下来的。我因为毁灭佛法,现在身受极大的痛苦,希望他能为我做些功德。」
于是,文帝诏告天下,全国人民每人各出一钱,为周武帝追荐祈福。(我外祖父齐公亲眼所见,当他回家后详细地叙述这件事。)

仕人梁
北齐时,有个作官的人姓梁,非常有钱。临终的时候,对妻子说:「我生平喜欢的奴婢和马,都使唤、骑乘很久,称心合意;我死后,让他们来殉葬,不然,我就没有奴婢使唤、没有马骑了。」
到他死后,家人用袋子装土,把奴婢压死,马则没杀。奴婢死后四天苏醒过来说,当我失去知觉,忽然来到官府门口,被守门人留下,在那儿住了一宿。第二天天亮,见到主人被锁着,有士兵严加看守。快走进官府时,看见奴婢就说:「我死的时候,想要奴婢使唤,留下遗言要你来这里,现在你我各自受苦,已经没有主仆的关系,我会跟官员说明,放你回去。」说完就进去了。奴婢从厅堂前的小墙往内偷看,看见官员问守卫说:「昨天押出脂肪有多少?」守卫说:「得八斗。」官员说:「再把他带出去,要押取一斛六斗。」主人立即被牵出去,完全没有机会说话。第二天主人又来,面有喜色,对奴婢说:「今天要为你说话了。」进去后,官员问:「得脂了吗?」答说:「没有。」官员问原因,主管说:「这个人死后三天,家人为他设斋供僧,念经超度,只要听到诵经梵呗的声音,铁梁就立即折断,所以无法押到。」官员说:「先带下去。」主人向官员请求放回奴婢,官员下令放人,两人都出来后,主人叫奴婢传话给妻子:「有赖于你们的追荐祈福,我才免受大苦,但还没彻底脱免;如果能再抄《法华经》、造佛菩萨像来救拔我,才有希望免除苦难。从现在开始,不要再杀生祭拜我,不但无法吃到,还会加重我的罪业。」说完就道别了。
奴婢因此生还,并详细讲述事情的经过,家中果然在他死后第三天设斋。于是合家尽力为他追荐祈福,全家从此努力修行。(我的舅舅高经州说,这是北齐人说的。)

李宽
隋朝蒲山人李宽,人称惠公,官拜上柱国,生性喜好打猎,豢养数十只猎鹰。后来生了一个男孩,嘴巴竟长得像鹰嘴一样,从此以后不敢再打猎了。(李宽就是李密的父亲,我家与他的亲友都看到这件事。)

姜略
隋朝鹰扬郎将姜略,天水人,年轻的时候喜好打猎,又擅长放鹰抓猎物。后来生病,看见成千上万没有头的鸟,围绕在床前,叫着:「快还我的头来!」每次听到这些鸟的叫声,姜略就会头痛到晕过去,很久才能苏醒。因此便礼请僧人为这些鸟追荐祈福,这些鸟也接受超荐,离开姜略不再纠缠他,随后他的病就好了。从此以后,姜略终身不再喝酒吃肉,也不再杀害生命。(我在陇右遇见时年六十多岁的姜略,这是他亲口说的。)

冀州小儿
隋朝开皇初年,冀州城外的一个村里,有个十三岁的男孩,常偷邻居的鸡蛋烤来吃。
一天早上,村民都还没起床,他父亲听到外面有人敲门,并叫着小孩的名字,父亲就叫他去应门。他看到门外有一个人对他说:「官府传你去服役。」男孩说:「既然叫我去服役,等我进去拿些衣服和干粮」。使者说:「不必了!」于是领着小孩走出村子。
村子的南边原是一片桑田,已经耕好了,还没播种。当天早上,小孩却在路的右边看到一座小城,四面的门楼粉饰得非常华丽。小孩奇怪地说:「什么时候盖了这座城的?」使者大声斥责他,不准他说话。然后带他到北门,叫他进去。小孩刚跨过门坎,城门很快就关起来。里面空无一人,只是一座空城而已。地面全是热炭火块,深到脚踝,小孩惊恐地呼喊,朝着南门跑过去,快到南门时,大门就关起来;再往东、西、北门跑,也都是这样,还没跑到时大门都开着,等他快跑到的时候,就会自动关上。
这时,到田里干活的男女老幼,只见男孩发出啼叫的声音,在田里东西南北的跑个不停。大家都说:「这孩子真野!这么早就来这里玩个不停。」
到吃午饭的时候,种桑的人都回到村里,小孩的父亲向他们打听:「有没有看到我的儿子?」种桑的人回说:「他在村南跑来跑去的玩,叫他也不肯回来。」父亲往村外走去,远远看到儿子在田里奔跑,于是大声喊他的名字。只叫了一声,小孩就停下来;小城和地上的热灰忽然都不见了。小孩一见到父亲,人就倒下去,号啕大哭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仔细一看,他小腿一半以上的肉已被烧得焦干,膝盖以下像被火烧烫过一样。父亲抱他回家疗伤,大腿的肉完好依旧,但膝盖以下就只剩干枯的骨头了。
左邻右舍听到后,一起到田里去看他跑过的地方,地上脚印清清楚楚,但是一点炭火的痕迹也没有。于是村里男女老幼都持戒、修行。(冀州高僧道慧,对我说的,这事发生在他的邻村。)

京兆郡狱卒
隋大业年间,京兆郡一位不知名的狱卒,喜欢以残暴的手段对待囚犯,犯人痛苦不堪,但狱卒却把折磨囚犯当作游戏来取乐。后来他生了个男孩,腮颊以下到肩膀以上,长出一个像枷锁一样大块的肉瘤,大到连脖子都看不见。长到几岁大,还不会走路便死了。

河南人妇
隋大业年间,河南有一位妇人,对婆婆很不孝。婆婆双目失明,她把蚯蚓剁来做羹汤给婆婆吃,婆婆觉得味道很奇怪,偷偷藏起一小块,留着等儿子回来给他看。
儿子回来看到,马上要把媳妇送官治罪。还没走到县衙,突然一个雷打下来,妇人不见了。不久,她从天上掉下来,身体衣服跟原来的一样,但头却被换成白狗的头,言语也没有改变。问她怎么回事,答说:「因为对婆婆不孝,被天神处罚。」丈夫把她送到官府。当时还在街上乞食,后来就不知所踪了。

卞士瑜父
卞士瑜,杨州人,他父亲在隋朝时,因为平定陈国有功,被授予仪同的官职。他父亲为人悭贪吝啬,曾经请工人建造房子,却克扣工资;工人向他求取,他竟然用鞭子抽打工人。工人怨恨的说:「如果他真的亏欠我,就让他死后做我家的牛!」
不久,他父亲去世了;工人家里的牛也同时怀孕,后来生下一头小黄牛。小牛的腰间有条黑色花纹,像腰带一样绕牛身一圈;左腿上有一条白色的斜纹穿过,大小正和官员上朝时所拿的象笏一样。
牛主人对牛喊说:「卞公,你为什么要亏欠我?」小牛就会走到主人面前,屈起前腿,跪在地上磕头。卞士瑜知道后,想用十万钱来赎小牛,牛主不愿意。一直到牛死后,才把牠埋葬起来。(这是卞士瑜告诉我的)

殷安仁
京兆尹殷安仁,家里非常富裕,常常供养慈门寺的僧众。
隋恭帝义宁初年,有个外来的客人寄住在他家里,客人把偷来的驴皮转送给他。
到唐太宗贞观三年,安仁在路上遇到一个人,对他说:「官府正在追捕你,捉拿你的人明天就到,你必死无疑。」安仁很害怕,赶快跑到慈门寺的佛堂里,整夜诵经不敢离开。
第二天吃饭的时间,果然有三位骑士带着数十名步兵,全副武装进入慈门寺,远远看到安仁,就叫他出来,安仁不予理会,更加精进的念佛诵经。鬼卒说:「昨天没有立刻抓他,现在他精诚诵经修福,又怎能抓得到呢?」因此留下一名鬼卒看守着,其他都离开了。看守的鬼卒对安仁说:「你以前杀了一头驴,牠现在告你,所以我们才来抓你的。你始终必须和牠对质,不去又有什么好处呢?」安仁远远的答说:「是以前偷驴的人杀牠,把皮送给我而已,并不是我杀的,为什么要抓我呢?请你回去转告驴:『我本来就没有杀你,现在为你追荐祈福,会对你有很大的好处,应该可以放过我了。』」鬼卒答应说:「驴如果不同意,我明天会再来;如果牠同意了,就不会再来。」说完就离开了。第二天鬼卒没有再来,安仁于是为驴追荐祈福,全家从此也持戒食素。(这是卢文励说的,安仁现在还健在。)

赵大亡女
长安市邻里间有个习俗,每年正月初一以后,各家轮流请客吃饭,称为「传坐」。东市一位做笔的工匠叫赵大,这次轮到他请客。有位客人先到,上厕所时,看到他家的米碓上有个女孩,年约十三、四岁,身穿黑裙白衣,脖子上套着绳索,绑在碓柱上,哭着对客人说:「我是主人的女儿,生前因为想买脂粉,偷了父母一百钱,藏在厨房西北角的墙壁内,还来不及买就死了。虽然没有花掉,但已经犯了偷盗的罪,现在要用身命来偿还父母的债。」说完就变成白颈黑羊。客人惊慌的告诉主人,主人问清楚女孩子的长相,正是两年前死去的女儿。随后在厨房的墙壁中,找到那些好像已经放了很久的钱。赵大因此把羊送到寺院去,全家从此不再吃肉。(卢文励告诉我的。)

潘果
京城有一个未满二十岁的人,名叫潘果,在武德年中,担任管理水利的小官。一天下班后,与几位同乡少年去打猎。路过墓地时,看见一头牧人走失的羊,独自在那儿吃草,于是潘果和同乡少年合力把羊捉回去。没想到半路上,羊叫起来,潘果怕羊主人听见,就把羊的舌头拔掉,羊因此无法再出声。到了晚上,就把羊煮来吃掉。
第二年,潘果的舌头慢慢缩小,最后完全消失掉,他只好向县府递上辞呈。富平县尉郑余庆怀疑他使诈,要他张嘴检验,发现全无舌头,舌根处只留下像豆一样大的舌头还没缩完。好奇的问他原因,潘果就把实情详细向县官报告,县官教他为羊追荐祈福。潘果于是受持五戒,大修福德。一年后,舌头慢慢长回来,不久就恢复原状。潘果拜访县官,把经过向他报告,县官就任命他担任里正。(余庆在贞观十八年任监察御史,亲自告诉我这件事。)

王五戒
朝大业年间,有一位姓王的洛阳人,受持五戒,能预言一些还没发生的事,附近的人都相当尊敬、信任他。一天早上,他忽然对人说:「今天会有人送我一头驴。」
到了中午,果然有人牵一头驴送来,哭着说,父亲早死,母亲守寡,抚养兄妹二人。妹妹出嫁后母亲就死了,到现在已有十多年。洛阳有个习俗,在寒食节当天,要带酒菜去祭墓。那天妹妹回到娘家,哥哥骑着家里养了好几年的驴,要到伊水东岸的墓地去拜祭。想要过伊水的时候,驴却不肯渡河,哥哥便拿鞭子打牠的头面,驴被打受伤流血。到了墓地,哥哥把驴子放开,就去祭墓。驴子却一下子不见了,没多久,又在原地出现。
当天,妹妹独自待在哥哥家里,忽然看见母亲走进来,头面流着血,脸色显得悲伤憔悴,痛哭着对女儿说:「我在生的时候,背着妳哥哥送了五升米给妳,因此受到报应,投胎成驴子,还妳哥哥的债,至今五年了。今天要渡伊水,因为水深我害怕,妳哥哥就用鞭子打我,头面全被打破,待会回家后,还会打得更凶。我来告诉妳,到现在我的债快还完了,何必还这样虐待我呢!」说完就离开了,怎么找都找不到她。
妹妹记住母亲受伤的状况和位置,等哥哥回来,她马上跑去看驴子头面受伤流血的情形,就跟她看到母亲的一模一样,妹妹抱着驴子放声大哭。哥哥感到奇怪,问她原因,妹妹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他,哥哥也说驴子当初不肯渡河,以及走失后又回来的情况,与妹妹说的相符。兄妹于是抱着驴子一起哀伤痛哭,驴子也哭得涕泪纵横,从此不再喝水吃草。兄妹俩跪着请求说:「如果您是我们的母亲,就请您吃些草。」驴子就马上吃草,随后又不再吃了。兄妹俩没有办法,只得准备好谷物豆子,把牠送到王五戒那里,这样才恢复饮食。后来驴死了,由妹妹将牠安葬。

康抱
隋朝有位叫康抱的人,系江南有名的士绅,自少学问品德就很好。大业九年,杨玄感作乱,康抱的哥哥担任他的武官。由于哥哥的牵连,康抱也要被处死,所以潜逃躲藏在京师。
到大业十年,康抱到秘书省找朋友,当时炀帝不在京城,因此其他城门都关起来,只开放安上门,所有人都要从这里进出。康抱刚进城门,就遇见一位以前认识的曾姓朋友,他也是江南人,被指派留守京城。他看到康抱,就问康抱住在哪里。康抱认为他应该知道自己处境,就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他。告别后,康抱进城,曾氏却派人追捕他。康抱躲进秘书省,追捕的人把康抱抓去报官。当时王邵担任秘书省少监,是康抱的老朋友,不希望加罪于康抱,就对追捕的人说:「我们以前就认识。」康抱知道王邵的用意,应声答说:「我是南方人,只不过来这里逃避兵役罢了。」王邵把追捕的人赶出去,追捕的人回报曾氏。曾氏又在安上门拦截,把康抱抓起来,康抱知道在劫难逃,就对曾氏说:「我确实有负朝廷,罪该当死;但并没有对不起你,而且你我是旧识,不能帮我就算了,为何反来害我?如果死后有知,我一定会报仇的!」不久康抱就被处死。
几天后,曾氏要到京城担任留守。从住家太平里出发,经过善和里,进到西门内,忽然看见康抱骑着马,衣冠光鲜亮丽,两名黑衣随从跟在后面,对曾氏说:「我的阳寿本来也快要完了,可是应该尚余三年,因为你陷害我,我现在担任太山主簿,已请天曹论罪杀你!」曾氏叩头认错,请求为他追荐祈福,康抱同意后,忽然就不见了。过了几天,曾氏又在相同的地方遇见康抱,对他说:「我终究要杀你,给你七天时间修福,七日后,先取你的头,如果不相信,你死后,脸会朝向背后。」曾氏恐惧地回到家中。最后如期而死,而且死的时候脸朝背后,果然如康抱说的一样。(康抱的亲人及朋友说的。)

韦姓男
唐朝武德年中,有一位姓韦的临邛人,他与一位女子发誓,承诺永不变心。几年后,女子失去宠爱,因此心生怨恨。韦姓男子怕被她拖累,就把她勒死。几天后,韦姓男子全身发痒,因痲疯病发而死。(这是韦姓男子的堂兄韦孝谐所说。)

马嘉运
唐朝魏郡人马嘉运,武德六年正月,一天晚上,走出家门,忽然看见两个人,各牵一匹马,已在门外树下站着,嘉运问:「你们是甚么人?」答说:「是东海公的使者,前来迎接马公子。」嘉运向来有学识,在州里声名远播,常有官府使者及四方贵客求见,听说有人来请,也不觉得奇怪,对使者说:「我没有马。」使者牵上马说:「就用这匹马来迎接公子。」嘉运立即上马而去。其实他并没有离开,只是倒卧在树下而已。
不久,到达一座官府,正要进入大门,看到门外有数十名男女,好像要告官鸣冤。有一位妇人与嘉运相识,姓崔,是同县张公瑾的妻子,手里拿着一封文书对嘉运说:「马公子还认得我吗?以前你与张总管交往,我们见过几次面;总管无理杀我,我向天曹告状,至今已有三年,只因王天主救护公瑾,状子一直被扣押着,到现在才有机会申诉,官差已在追捕他,不久会被押到这里来。我以为只有我被冤枉杀害,马公子怎么也来呢?」嘉运早知崔氏被杀,现在见到她,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。
使者带他进门,守门的说:「东海公正在睡觉,现在不能觐见,可以带他到霍司刑那里坐坐。」嘉运见到司刑,原来是益州行台郎中霍璋。霍璋见到嘉运,请他入座,说:「这里记室的职位出缺,东海公听说你才学出众,想委屈你担任这个职务。」嘉运说:「我家贫,妻子儿女还不能自立。希望你为我求情,让我免去这个职务。」霍璋说:「如果这样子,你可以说自己没有学问,我才能帮助你。」不久有人来报:「东海公已睡醒。」使者带嘉运进去,看到有一人坐在大厅里,这人身材矮小肥胖、皮肤黝黑,招呼嘉运进入厅里,说:「听说您很有才能学识,想委屈您担任记室,可以担任吗?」嘉运拜谢说:「非常荣幸!但我只是个粗俗的乡下人,以教授年轻人读书识字为业,不足以担当记室的重任。」公问:「您认识霍璋吗?」答说:「认识。」于是派人召霍璋来,问他嘉运的才学如何。璋说:「我只知道他研读经论,没有看过他写文章。」公说:「放马公子回去。」并马上下令拘拿陈子良。
嘉运告辞离开,霍璋告别时说:「请您回去对我家三狗说:『临终时吩咐你,卖掉我骑的马,造一座佛塔,不可以私下把卖马的钱拿去用掉,赶快照我的吩咐,去建造佛塔!』」三狗就是霍璋的大儿子。
嘉运又问:「刚才看到张公瑾的妻子,所说的天主是谁?」霍璋说:「那是公瑾的同乡王五戒,死后做了天主,常常救护公瑾,所以一直没事,现在看来好像再也躲不掉了。」说完便告别,并派使者送嘉运离开。走到一条不太顺畅的小路前,使者告诉他沿着这条路走就可以到家了。嘉运走入小路,便活过来,一会儿,就能起来。当时已近夜半,他的妻子儿女都坐在那里哭泣,嘉运把经过详细地告诉他们。
当年七月,绵州人陈子良忽然去世,过了一晚,又活过来,他说:「见到东海公,想请我担任记室,我因不识字而推辞掉。另外有一位吴人陈子良,擅长写文章,因此便任命他,把放我了。」过年后,吴人陈子良突然去世,张公瑾也死了。二人死后,嘉运有一次和几个人走在路上,忽然遇到官府的人,嘉运神色忧虑害怕,态度谦卑地快步离开,过了一会儿,才缓和下来。同行的人问他,答说:「刚才看到的,是东海公的使者,说要去益州抓人,同时还说,陈子良极力告你,霍司刑也因你而被谴责。你差点难逃一死,有赖你赎生的福德,才能幸免于死。」以前嘉运在四川时,有人准备放掉池里的水抓鱼。他当时为人讲学,得到数十匹丝绸,就用丝绸买下池里的鱼放掉。赎生,指的就是这件事。(贞观年间,皇上车驾经过九城宫,听到这件事,派中书侍郎岑文本,就近查问。岑文本详细记录后,向太宗呈报。嘉运后来任国子监博士,死于任上。)

孔恪
唐朝武德年初,遂州总管府记室参军孔恪,突然病发身亡。一天后醒过来,自己说被押到官所,官问:「为什么杀了两头牛?」孔恪说:「没有杀。」官说:「你弟弟证明你杀,为什么不承认?」于是叫他死去多年的弟弟来。弟弟来时,带着厚重的枷锁,官问:「你说你哥哥杀牛的事,是真是假?」弟弟说:「哥哥以前奉命招安贼寇,叫我杀牛宴客。我确实是奉哥哥的命令,并非我要杀的。」于是孔恪说:「我叫弟弟杀牛宴请贼寇是事实,然而这是国家的事,我为什么有罪?」官说:「你杀牛宴请贼寇,想以招安的功劳,向官府请求奖赏,这是为了你自己的利益,怎么可以说是国家的事呢?」于是对孔恪的弟弟说:「因为要你来证明哥哥所做的事,所以留你在这里那么久;你哥哥现在既然承认是他叫你杀的,你并没有罪,就放你投生去。」说完,弟弟就不见了,连叙旧说话的机会都没有。
官又问孔恪:「为什么又杀了两只鸭子?」孔恪说:「前任县令杀鸭,请他的客人,怎么会是我的罪过呢?」官说:「客人的饭菜早已准备好,本来没有鸭的。你杀鸭来招待他们,是为了获得宾客的赞赏,这不是罪是什么?你又杀了六枚鸡蛋。」孔恪说:「我平生不吃鸡蛋,只记得九岁的时候,寒食节那天,母亲给我六个鸡蛋,我煮来吃掉。」官说:「这样说来,你想把罪推给母亲了?」孔恪说:「不敢,只是说明其中的原因而已,这当然是我杀的。」官说:「你杀了别人的命,当然自己要承受果报。」
说完,忽然来了数十位穿黑衣服的人,要把孔恪押出去。孔恪大叫说:「阴曹地府也会随便冤枉人!」官员听到后,叫他回来说:「怎样随便冤枉人?」孔恪说:「生平做的罪业,都记录无遗;生前修善积福,现在却没有记录,难道不是随便冤枉人吗?」官问负责记录的人:「孔恪有什么福德,为什么不见记录?」答说:「福德也会全部记录,但是会衡量罪福的多少,如果福多罪少,就先受福报;如果罪多福少,就先受罪报。孔恪福少罪多,所以没有说明他的福德。」官大怒说:「虽然先受罪报,但为什么不宣读福德让他知道?」下令鞭打记录的人一百下,才一下子就鞭打完,血流满地。随即宣读孔恪生前所修的福德,一条也没有遗漏。官对孔恪说:「你应先受罪报,我先放你回家七日,你要努力修善积福。」于是派人送他出去,孔恪因此苏醒过来。孔恪礼请众多僧尼,修行忏悔,精勤办道,并且亲自说出在阴间的经过。到了第七天,与家人辞别,不久就命终了。(我哥哥是遂州总管府的下属,所以知道这件事。)

窦轨
洛州都督酇公窦轨,生性喜好杀戮。以前担任益州行台仆射时,杀了许多将士;又陷害行台尚书韦云起。贞观二年冬天,他在洛州病得非常严重。忽然说:「有人送瓜给我。」旁边的人告诉他:「冬天不会有瓜。」他说:「一盘好瓜,怎么说没有?」后来惊慌地瞪着说:「那不是瓜,是人头,来向我讨命的。」又说:「扶我起来,见韦尚书。」说完就断气了。

王璹
尚书刑部侍郎宋行质,是曹陵人,生性不信佛,常说些轻慢佛法的话,在永徽二年五月病逝。
到六月九日,担任尚书都官令史的王璹,突然病发死亡,过了两天又醒过来。他说,刚死的时候,看见四个人到家来说:「拘捕你!」王璹跟着他们走,进入一道大门内,看见大厅西边的地方,有位官员坐在那里,形体肥胖、面容黝黑;大厅东边的地方,坐着一位僧人,和那位当官的形貌差不多,面朝北方。两边都有床铺、被褥、茶几、桌椅,服侍的童子有二百多人,有的戴着冠,有的戴皮帽,容貌都很俊美。台阶下有官吏及草拟文书的人员。有一个老人,戴着枷锁面向西方,被捆绑着站在台阶下。王璹走到厅堂时,也被绑着。官吏拿着纸笔,讯问王璹:「贞观十八年,你担任长安佐史的时候,为什么改他的户籍?」王璹说:「我以前担任长安佐史,贞观十六年转选后进入朝中;到贞观十七年,蒙皇上授予司农寺府吏一职。十八年改户籍的事,并非我的过错。」厅上的大官读完王璹的答辩,回头对东阶下的老囚说:「为什么要诬告他?」老囚说:「当时的年龄实际上根本还没到,由于王璹更改户籍数据,虚增我的年龄,我不敢随便诬告他。」王璹说:「贞观十七年改任,委任文书还在家里,请拿来查验。」大官叫带领王璹的三个人解开绳索,去拿文书回来;大官看过委任文书,对老囚说:「他改任的事很清楚,分明是你理亏。」便派人押老囚出北门,王璹远远看见北门外很昏暗,有好几座城,城上都是矮墙,看起来不是好地方。大官在卷宗上批示,对王璹说:「你没有罪,放回去。」王璹拜别,官差带王璹到东阶下拜别僧人,僧人在王璹手臂上盖了一个印说:「好走!」
官差领王璹走出东门,往南走,经过三道城门,每道城门都查验手臂上的印记后才放行。走到第四道城门,这城门非常大,有许多朱红色的楼阁,三扇门全开着,就像官府的城门,守卫非常严密,检验过印记后才放行。出门往东南走了数十步,听见有人叫王璹,王璹回头一看,看到刑部侍郎宋行质,面容凄惨发黑,没戴帽子、没系腰带,穿着一件旧的红袍,头发短而下垂,像胡人一样,站在大厅台阶下,有官差看守着。台阶西面靠城墙的地方,有块高一丈多、宽约二尺的大木牌,上面写着「此是堪当拟过王人」(这里是审问、判决高级官员的地方),每个字都很大,约有一尺见方,非常清楚。厅堂上有床、椅、茶几、桌子,摆设如同官府,但没有人。行质见到王璹,既悲又喜的说:「你怎么会来这里?」王璹说:「被官府押来,查问更改户籍的事,知道与我无关,把我放回去。」行质张开双手,对王璹说:「我被责问功德簿的事,但手中又没有功德簿,被困在这里,加上又饿又渴,苦不堪言,你尽快回去,到我家里,告诉我的家人,为我多做功德。」这样反复四次托付,才跟王璹告别。走了数十步,行质又叫王璹回去,还来不及说话,厅上有一位官员入座,很生气的斥喝王璹:「我才刚开始审查这些案子,你是谁?怎能擅自到关囚犯的地方。」于是命士卒揪王璹的耳朵,士卒拉着他的耳朵推他出去。王璹又到一门,守门的说:「你被拉过的耳朵,耳朵会聋掉,我帮你拿掉耳朵里的东西。」于是用手掏他的耳朵,耳朵里发出响声,同时验了印记,才放他出去。
到了门外,一片漆黑,王璹不知身在哪里,用手摸向西边和南边,都是墙壁,只有东边没有障碍,但却黑暗,无法前行;王璹站了一会儿,看见之前查问他的官差从门里出来,对王璹说:「你还在这里等我,很好,你要给我一千钱。」王璹不答应,心中暗想:「我没犯罪,官府放我出来,为什么要贿赂你?」官差马上对他说:「你不要不知好歹,我之前如果不早点带你见官,你就得多绑两天,难道会不难过吗?」王璹心想有理,于是惭愧的谢罪说:「我会照你的话去做。」官差说:「我不要你的铜钱,想要白纸钱而已,约好十五日来拿。」王璹答应后,就问他回家的路,官差说:「只要向东走二百步,会看到一面有裂缝的旧墙,透过裂缝可以看到光,把墙推倒,就到你家了。」王璹照他说的走到墙边,推了很久墙才倒下;王璹从倒塌处走出来,就到他住的隆政坊南门了。
回到家里,家人都在哭泣,走进门后,便苏醒过来。到了十五日,王璹忘了送纸钱去,第二天又病倒,晕死过去时,看到官差来,生气的说:「你果然失信,约好要给钱,竟然不给,现在要再把你带走。」于是就赶他走,出了含光门,叫他进入大坑。王璹拜了百多拜向他赔罪,请求准他回去造钱,官差于是放他回去。王璹醒后告诉家人,买一百张纸,做纸钱焚化给他。第二天,王璹又病重,再次看到官差来说:「感谢您能送钱给我,但品质太差,不好用。」王璹又再次谢罪,请求重做,官差答应后,王璹又苏醒过来。到二十一日,王璹叫人用六十钱买白纸百张做成钱,同时准备酒菜饭食,亲自到隆政坊西渠水上把纸钱化掉。从此王璹身体轻爽灵活,病也痊愈了。(我听到这件事的时候,和刑部侍郎刘燕客、大理少卿辛茂,在大理狱中审讯,请刘燕客召王璹来,和辛茂一起问他的。)

韦庆植亡女
唐贞观年间,魏王府长吏京兆尹韦庆植,有一个女儿,还没出嫁就过世,夫妻二人都很痛惜她。过了两年,韦庆植打算宴客,命仆人宰杀牲畜准备酒食,家人买了一头羊,准备宰杀。
庆植的妻子晚上做梦,梦见死去的女儿,身穿黑裙白衫,头发上插着两只生前所戴的玉钗,来见母亲,哭着说:「女儿在世时,没有告知父母,私自取用财物,因此受报,现在投生成羊,以命来偿还父母的债,明天将会被杀,那只白头的黑羊就是我。但愿母亲慈悲,救女儿的命。」母亲惊醒过来,天一亮就去看那头羊,羊的脖子前腿果然是白色的,头上有两个白点,相对像玉钗的形状。母亲对着羊悲伤哭泣,并告诉家人不要杀牠,等庆植回来,要把牠放生。
不久庆植回来,催着开饭,厨房的人说:「夫人不准杀这只黑羊。」庆植听了很生气,马上命厨师杀掉,屠夫把羊吊起来准备杀的时候,有几位客人已经到来,看见一位容貌端庄的女子,求助客人们说:「我是韦长吏的女儿,求你们救命。」客人都非常惊愕,阻止屠夫杀羊,但屠夫怕庆植生气,又听见羊在叫,于是把羊杀掉。过了一会儿,客人已经入座,菜也上桌了,但是客人都不吃,庆植觉得奇怪问他们,客人就把刚才看到的事情告诉他。庆植听完后,十分悲痛,因此一病不起。(京城的读书人大都知道这件事,崔敦礼尚书为我讲述整件事情,阎立德尚书也这样说。)

张法义
张法义,华州郑县人,从小家境清贫,为人粗野,不懂礼教。贞观十年,法义到华山砍柴,遇到一位坐在山洞里的僧人,就过去和他聊天。聊太久了,天色已晚,无法回家,只好留宿山洞。僧人拿松柏粉给法义吃,并对法义说:「贫道住在这里已经很久,不希望外人知道。施主回去,千万不要说在这里与我相见。」同时又说:「世俗的人多数受罪业牵累,死后都坠入恶道;只有诚心忏悔,才能消除。」于是叫法义沐浴清净,披上僧衣为他做忏悔。第二天早晨法义才告别回去。
到贞观十九年,法义因病去世,葬于荒郊野外,因为家贫,买不起棺材,只用干柴掩埋。七天后,他苏醒过来,把身上的干柴推开,跑回家去。家人看到非常惊讶害怕,详细询问后,知道他死而复生,大家都非常高兴。
法义自己说:刚死的时候,有两个人押着他,腾空往南飞行。到了官府,进入大门,沿着街道往前走,两旁都是官署,门户相对,数量多到无法计算。法义被带到一所官署内,看见一位官员,远远就斥责押解法义的两个官差说:「这是华州的张法义,限三天内带到,为什么拖到七天?」官差说:「法义家的狗太凶,还有咒师神,见到我们就打,要抓他真难!」于是把衣服脱下来给官员看,背上都是青紫红肿。官员说:「你们受的苦难,抵不上过失,打二十大板!」话才说完,已经打完,只见血流满地。官员说:「把法义带到录事官那里去。」录事署发了一份文书,下命送到判官处。判官召主典官来,调出法义的卷宗,卷宗装满整个架子。主典官当着法义面前把卷宗打开分类,大多数已被红笔打勾,没有勾的,主典官就记录并说:「贞观十一年,法义的父亲叫他割禾,他回头怒目暗骂,这是不孝,理当罚打八十大板。」才刚记完一条,就看见山洞里的僧人走出来,判官马上起来迎接,问僧人为何而来,僧人说:「张法义是我的弟子,他的罪业因为诚心忏悔而灭除掉,天庭的卷宗内已经勾销,现在冤枉被抓来,他并不该死。」主典官说:「经忏悔过的罪业,卷宗内有打勾;至于怒目骂父亲,虽然曾经忏悔,还是无法勾销。」僧人说:「如果这样的话,理当翻查卷宗,里面应该会有修积福德的事。」判官命主典官把法义带去请示阎王。阎王的宫殿在东面,殿宇宏伟壮观,有侍卫数千人。僧人也跟着到阎王殿,阎王起来迎接说:「法师来值班吗?」答说:「今天不是我班次。我的弟子张法义,被抓来这里,他以前所造的罪业,已经在贫道面前忏悔勾销掉,还不应该死。」主典官又把法义怒目的事请示阎王。阎王说:「怒目的事在忏悔之后,不能赦免。既然法师为他而来,就让他还阳七天。」法义对僧人说:「七天并不长,再来的时候,恐怕见不到师父,请让我现在就跟着师父。」法师说:「七天,就是七年,赶快回去吧!」法义坚持跟随师父。僧人因此请阎王用笔,在法义的手掌上写了一个字,又请阎王盖上印章,对法义说:「赶快回去!回家好好修善积福,如果日后再来没有见到我,就把手掌上的印呈给阎王看,阎王就会放你走。」
法义向法师告辞,僧人派人送他回家,屋内很黑,他不敢进去,官差推他进去,他就这样活了过来,发觉被埋在土里,身上压着的东西很轻很松,用手一推就出来了。法义因此到山里,跟随僧人修道。掌中被盖印的地方,上面的字没有人认识,全部都是疮,始终无法医好,到现在还留着。(陇西王博义家与法义家很近,他确实知道这件事情,是他告诉我的。)

柳智感
河东人柳智感,贞观初年担任兴州长举县县令。一天夜里突然死亡,第二天醒来,说:当时被阴间的官差追捕,押到一座大官府,官差带他去见阎王,王说:「现在有一个官职出缺,所以请你来屈就。」智感以双亲年迈为由推辞,并说出自己所修的福业,不应该这样就死。阎王派人审查,他说的都是事实,因此对他说:「你还不该死,但可以暂代录事的职务。」智感答应拜谢,官差就领他退下。
到了官署,署内有五位判官,连智感共六位。这里的厅堂是长方形的屋子,每人使用三个房间,各有床铺几案,公务十分繁忙。西面第一间没有判官,官差带智感到空座位坐下。马上有数位官差把卷宗拿来,请他审判。卷宗放在桌上,官差就退立在台阶下。智感问他们怎么回事,答说:「我们身上的气味不好,不敢靠近你,只好站在远处回答案件相关的事情。」智感审阅案件,发现和人间的一样,于是便开始判案。不久,有人送来饭菜,判官都聚在一起吃,智感也想过去吃,判官们说:「你只是代理判官,不适宜吃阴间的饭菜。」智感听他们的,就不敢吃了。黄昏时,官差送他回家,醒来才正要天黑。
从此以后,每到天黑官差便来接他,到地府时天才刚亮。由此可知阴间和阳间的白天黑夜正好相反。于是晚上到阴间判案,白天在县府办公,渐渐习以为常。
过了一年多,智感在地府,要上厕所时,在大堂西面看见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,资质容貌端庄,穿着鲜艳明亮,站在那里掩面哭泣。智感问:「妳是什么人?」答说:「我是兴州司仓参军的妻子,被抓到这里来,因为刚刚离开丈夫和孩子,所以感到悲伤。」智感向官差查问,官差说:「地府把她抓来,是因为有案子要审问,要她证明她丈夫的事。」智感于是问那妇女说:「我是长举县县长。你如果被带去审问,希望你把事情交代清楚,不要牵连你的丈夫,两个人都死并没有好处。」妇人说:「我不想牵连他,只怕官府相逼。」智感说:「只要夫人不牵连他,就不用顾虑会被逼迫。」妇人答应了。接着智感回到兴州,先去问司仓:「您的夫人有什么病?」司仓说:「我的夫人还年轻,没有甚么病。」智感把在阴间看到的事告诉他,同时描述夫人所穿的衣服和容貌,并劝他赶快修福。司仓回到家里,看见夫人正在织布,什么病也没有,根本不相信智感所说的话。十多天后,夫人突然病发身亡,司仓才害怕去修福。
另外,兴州有两位官员,考核期满,要进京参加选派。就问智感:「你是审判阴间案件的,请问我们会被选派什么官职?」智感到了地府,以他们的姓名,查询记录官。官员说:「功名簿全被封在石盒中,要翻查二天,才能回报。」两天后,回报二人今年派得的官位名称,智感把结果告诉二人。他们进京参加选派,吏部拟订二人的官职,都跟智感所说的不同。州官听到后,告诉智感。智感再去问记录官,记录官再复查功名簿后说:「确实跟上次查的一样,不会错的。」后来二人的选派令,报到门下省,门下省审查后,退回吏部要求重拟,果然与功名簿上记载的相同,于是大家全都信服了。
智感只要在生死簿上,看到亲朋好友的名字、事件和发生的日期时间,都会告诉他们,叫他们修善积福,通常都能避免掉。智感当了代理判官三年,官差来对他说:「已经请到隆州李司户担任正职,他取代了你的职务,你不用再来办案了。」智感第二天早上到州府,告诉刺史李德凤,请他派人到隆州调查,隆州司户已经去世,问他去世的日期,正是阴差通知智感的那天,从此他就没有再去地府办公了。
后来,州司派智感押四名囚犯进京,走到凤州地界,囚犯全部逃脱,他既忧心又害怕,追捕了好几天,一个也抓不到。晚上寄住在精舍里,忽然看见以前地府的部属来报告说:「所有的囚犯都会抓回来,一个会死掉,三个在南山山谷中,已经被抓到绑起来,希望你不要忧心。」说完就告辞离去。智感立即请人派兵到南山西谷,果然找到四名囚犯。囚犯知道逃不掉,因此顽强抵抗,智感与他们格斗时,杀死一个,三个被擒,果然如阴差所说。智感现在还活着,担任慈州司马。(这是光禄卿柳亨对我说的。柳亨当曹州刺史时,见到智感,亲自问他的;同时御史裴同节也说曾听说过,都是同样的说法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