财物的取得与给予要分辨清楚,宁可多给别人,自己少拿一些。
“贵分晓”提醒我们不义之财不可取。《曲礼》中说:“临财毋苟得。”面对钱财不要随便取入私囊,而要先思考一下得到这个财富是否符合道义。所以我们通过经营事业而获得利润,要选择那些合理合法,不危害社会大众的行业。比如烟酒行业,是对社会大众不利的,这样的行业我们不参与;通过偷盗、抢劫、赌博而获得的钱财,当然也是不符合道义的,像炒股,通过短线操作低买高卖,这等同于赌博,是不义之财,投资股市应该提倡价值投资;偷税漏税、贪污受贿所获得的钱财,也是不义之财。《大学》说:“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。”所以财有“吉财”和“凶财”之分,凶财凶入亦凶出。通过不正当方法取得的财物,最终会以灾难的方式失去。得到财富,要特别留意来路正不正。不合乎道义的财富,我们绝对不能要。聂云台先生所写的《保富法》记载了这样的事实:曾国藩、林则徐、左宗棠等为官清廉的人,其后代多数是人才。同一个时候发大财的人,如广东的伍氏及潘氏、孔氏,都是鸦片里发大财至数百千万银两的。几十年后,他们家珍贵的物品,又已经流到别家了。他们的楠木房屋,早已被拆了,到别家作妆饰、木器了。他们的后人,一个闻达的也没有。
“与宜多,取宜少”则告诉我们要多给与而少索取。我们中国人讲“礼尚往来”。在与人交往的时候,别人送礼给我们,最好要清楚对方给我多少,我应该回报他多少。当回馈他礼物的时候,要在他礼物的基础上,再多加一点送还给他。给别人的多,向别人索取的少,这是中国人的厚道。别人给我们的恩德,我们绝对不能忘记。要报恩,要加倍偿还。
如果我们是家庭、家族的一员,家族在分东西,我们要少拿一点,多留一些给别人。当亲戚比较困难的时候,我们还要不吝啬地出钱出力帮助他们。当人有这种礼让、照顾别人的态度,家族的风气就和谐,整个家族会兴旺。要是家人之间喜欢争夺,家就会不祥,纵有家财万贯也会败丧掉。
汉朝的薛包,他的弟弟和侄儿要求分家。他就把老的佣人分给自己,说:“这班年老的人,和我一同做事已有许多年,你们恐怕使唤不便。”又把荒芜的田地、破旧的房屋分给了自己,说:“这些都是我幼小时候所治理过的,在我的心里有一种特别感情。”又把破旧的日用器具分给了自己,说:“这都是我从前用惯,吃惯了的。”把新的好的都分给了弟弟侄儿。后来弟侄们把家产败光了,薛包又时常去救济他们。
五代时期的张士选,从小父母就过世了。后来他叔叔对他说:“你是你父亲的独生儿子,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了,我应当将家产一分为二,你一份,我一份。今后你有了家产,就可以自己成家立业了。”张士选十分惊异说:“叔父,您有七个儿子,这怎么行呢?应为分为八份,我们兄弟八人每人一份。”叔叔听完张士选的话自然不同意,但是张士选也不赞成叔叔的提议,最终这件事就只能放在一边,分家之事只得作罢。同年,张士选进京赶考。一位相士指着张士选说:“今年高中状元的,一定是这位少年。作文章的事情我不懂,但这位少年脸上充满积了大阴德的气象,所以我敢断定他必中状元。”张士选果然中了状元。
和朋友合资做生意也是同样的道理,宁愿自己少拿一点,多让利给别人,这样朋友之间的交情就深厚。管仲年轻时家里很穷,和鲍叔牙一起投资做生意。本钱几乎都是鲍叔牙拿出来的,可是当赚了钱以后,管仲却拿得比鲍叔牙还多。鲍叔牙的随从看了不服气,鲍叔牙就说:“管仲家里穷又要奉养母亲,是我同意他多拿一点的。”管仲知道后非常感激鲍叔牙。
如果我们不是什么富有的人,在给人打工,也应该注重多付出而少谈报酬。做事的时候宁愿多做一点而不计较工资的高低,这样的人是厚道的人。
如果我们是富有的人,是一个企业家,那么就要多为员工的利益着想,多让利给员工,除此之外还要懂得多布施,承担社会责任。管理企业和治国的道理是一致的。《大学》说,“与其有聚敛之臣,宁有盗臣,此谓国不以利为利,以义为利也。”国家宁可有偷盗国家财产的大臣,也比有为国家聚敛财富的大臣好。因为聚敛财富,伤害的是人民的利益。这就是告诉我们领导人要懂得让利于民。一个企业的领导者也要懂得多思考如何让员工获取更多利益。处处为员工着想,员工就会更加愿意为企业付出,企业才能良性发展。《大学》说:“财散则民聚。”散掉钱财,得到的是民心。孟尝君毫不计较地照顾冯谖的衣食住行,所以感得冯谖真心地为他出谋划策。冯谖到了薛地收债,就以孟尝君的名义把债券都烧了,民众欢呼鼓舞。后来孟尝君避难到薛,民众感恩戴德夹道欢迎。
事实上命里有的财产,就算布施出去,终归还是命里所有,是不会失去的。而且财布施是因,得财富是果。真诚地多布施会让自己更加富有。如果为富不仁,一毛不拔,那么自己的事业终将衰败。《保富法》中记载了这样一件事:有一天,江西的周翁怒气勃勃的指责萧家,因为湖南发生了灾荒,官府向他们劝募捐款,他就代老板周翁认捐了银子五百两,而周翁嫌他擅作主张,捐得太多,所以才发怒。那时他已有数百万银两的财富,出个五百两救济,还不舍得。后来住在上海,有一天,谭组安先生与他同席,问他,如何发到如此的大富?他说,没有别的法子,止是积而不用。他活到八十多岁才死,遗产有三千万元,子孙十房分了家,不过十几年,就已经空了。其中有一房子孙,略能作些好事,这一房就比较好,但也是遭遇种种的意外衰耗,所余的钱也不多了。若是以常理来说,无论如何,每房子孙都有三百万,不会一齐败得如此之快;然而事实上,却是如此。这位老翁,也是正当营业,并未取非分之财;不过心里悭贪,眼见饥荒,而不肯出钱救济;以为积钱不用,是聪明。却不知道此种心念完全与仁慈平等的善法相违反。除了本人自己受到业报外,还要受到余报的支配,也就是《易经》所谓的余庆、余殃的支配;使独富的家败得格外的快。
如果我们是国家大臣或单位高管,则应该一心为公,事事以公家利益为先而不谋取自己的私利。能够忠诚地辅佐上级领导,帮助他为人民群众谋福利就是一心为公。春秋时期楚国的斗子文当上令尹后就对楚成王说:“国家之祸,都是因君弱臣强导致的。建议百官世禄田邑的收入都要交一部分给国家。”成王传令百官遵行。子文以身垂范,将家产尽数捐出。他又动员斗氏家族带头响应。于是国家财力大增。子文又注意选贤任能,强化军队治理。斗子文曾三次辞去令尹,家中无一日储粮,这都是体恤百姓的缘故。成王听说子文吃了上顿没下顿,每天上朝时特意为他准备一束肉干、一袋粮食送给他,以至后来国君准备肉食朝赠令尹成为惯例。成王每次要增加子文的俸禄,子文就选择辞官逃避,成王只得放弃。有人对子文说:人生不就是为了追求财富吗,你却选择逃避,这是为什么呢?子文回答说:“从政做官的本意是在保护民众。眼下民众还很贫困,我若利用职位去谋取财富,就离死不远了。我这是在逃避死亡,并非逃避财富啊。”子文可谓是“凡取与,贵分晓,与宜多,取宜少”的典范。
然而为百姓谋福利也要注重存心和动机。齐国大夫田乞在向百姓征收赋税的时候采用小斗收,青黄不接时往外借给百姓粮食却用大斗出,收回的时候依然用小斗。时间长了之后,百姓都对他感恩戴德。对比那些脑满肥肠、横征暴敛的大臣,田乞在百姓心中的形象越来越高大。晏子却看穿了田乞的真实用意。他私下里对晋国的叔向说:“将来齐国的政权一定会归于田氏。田氏虽无大德,以公权私,有德于民,人民群众爱戴他。”田乞损公却不直接肥私,而是在行使公职的时候为自己收买民心,行善积德的背后隐藏的是窃国的野心。几代人之后,田乞的后代田和向周天子请封,要求立田和为诸侯,周天子准许。田氏从此代替姜姓成为齐国的诸侯。这种为谋逆篡位而施惠于人民的行为是内心的欲望在主宰,而并不是真正为人民服务。春秋时期就是乱臣贼子太多,天下才越来越乱。人们不再讲仁义道德而喜欢用武力和权谋谋取利益,三家分晋,田氏代齐,天下进入了更乱的时代,致使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。所以施与别人时注意自己的动机,也是“贵分晓”的体现。比如我向别人施与,是真正为了帮助他,还是为了讨好他?最终是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?这些都要细细地去观照。
季孙氏做鲁国的宰相时,孔子的弟子子路任其封地郈的县令。鲁国发动百姓挖长沟,子路见百姓辛苦劳累很是不忍,于是拿私人的俸粮做成稀饭,邀请挖沟的人到路边来吃。孔子听说这件事,立刻派子贡去倒掉他的稀饭,打碎他盛饭的器皿。子路义愤填膺冲到孔子面前问:“夫子难道不想让我实施仁爱吗?”夫子说:“你擅自去对季孙氏封地的百姓实施仁爱,不是在侵犯宰相的权力吗?就算是施爱,也是要遵守礼数和规则。”
所以布施也要有智慧,不能好心而做了坏事。像有的人接受布施反而会增长贪婪、懒惰和傲慢,那么我们就不能盲目地去布施给他,要用智慧去处事。这也是“贵分晓”的精神。索取,接受别人的馈赠也一样,要懂得分辨,考虑到会造成的影响。鲁国定有一种法律,凡是鲁国人被别的国家抓去做奴隶,若有人肯出钱把这些人赎回来,就可以向官府领取赏金。孔子的学生子贡很有钱,虽然也替人赎回被抓去的人回来,却不肯接受鲁国的赏金。他不肯接受赏金,纯粹是帮助他人,本意是很好。但是孔子听到之后,很不高兴地说:“这件事子贡做错了,凡是圣贤无论做什么事情,都是要做了以后,能把风俗变好;可以教训,引导百姓做好人,这种事才可以做;不是单单为了自己觉得爽快称心。现在鲁国富有的人少,穷苦的人多,若是受了赏金就算是贪财,那么不肯受贪财之名的人,和钱不多的人就不肯去赎人了。一定要很有钱的人,才会去赎人。如果这样的话,恐怕从此以后,就不会再有人向诸侯赎人了。”子路看见一个人,跌在水里,把他救了上来。那个人就送一只牛来答谢子路,子路就接受了。孔子知道了,很欣慰的说:"从今以后,鲁国就会有很多人,自动到深水大河中去救人了。"
布施更重要的目的是为了对治我们的贪婪之心,所以我们布施能够无所求,不求别人感恩和赞美,也不求福报就更好。多布施,不计较地去布施,久而久之悭贪之心就淡化了。《了凡四训》说:真正明白道理的人,什么都肯舍;譬如自己身上的眼睛,耳朵,鼻子,舌头,身体,念头,没有一样不肯舍掉。若是不能什么都舍,那就先从钱财上着手布施。世间人都把穿衣吃饭,看得像生命一样重要;因此,钱财上的布施也最为重要;如果我能够痛痛快快地施舍钱财;对内而言,可以破除我小器的毛病;对外而言,则可救济别人的急难。不过钱财不易看破,起初做起来,难免会有一些勉强,只要舍惯了,心中自然安逸,也就没有什么舍不得了。这是最容易消除自己的贪念私心,也可以除掉自己对钱财的执著与吝啬。
“取宜少”,少向别人索取,也有帮助自己提升德行的作用。特别是帮助我们“养廉”。我们刚开始服务别人,那种热诚、关怀的初发心非常的勇猛。可是到了某一个阶段之后,别人给我们表扬、供养,我们就退转了,贪念起来了。所以我们要保持初心就得懂得节俭。不管帮助的人有多少都不忘初心,还是过着物质生活最基础的水平。付出的不要计较,索取则要知道节制,才不至于在行善的过程当中,被这些赞叹、名利冲昏了脑袋,这样才能真正的泛爱众。
向别人索取得少,最好不向人索取,是不求人。古人讲“登天难,求人更难”。人情有时候很薄,向人家索取,人家未必会理,你自己就生烦恼了,甚至会丧失了生活的信心。苦恼怎么来的?向外攀求就会有苦恼,一个人真正能做到与人无争、与世无求,就得大自在了。“人到无求品自高”,观察一个人的品格修养,就看他有没有“求”的心。真正君子,淡泊名利,于功名富贵一无所求,所求的是道。“君子忧道不忧贫,谋道不谋食。”所忧的是自己的道德学问不能增长,不能为社会奉献,不能够帮助社会推广圣贤教育,来达到安定和谐。忧国、忧民、忧道,是君子所忧的。取的少,欲望很少,没有攀缘的心,品格高尚,因此他就刚强。古人云“无欲则刚”。毅力、志气很刚强,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曲折、困难、诱惑都难不倒他,都不能够阻碍他的志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