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故听言不如观事。观事不如观行。听言必审其本。观事必挍其实。观行必考其迹。参三者而详之。近少失矣。】
这一段是在《群书治要》四十九卷,《傅子》这一本书里面。我们把前后文一起给大家看一下,从这一段的前文开始来讲解。经文讲到,「凡有血气,苟不相顺,皆有争心」。我们在看知人这个单元,就想到老子说的「知人者智」,能真正看清楚人,这是有智慧的。看清楚人才能用对人,看清楚人才能帮得上他的忙。「自知者明」,我们有自知之明,才是通达明白之人。而「欲知人者先自知」,我们都觉得看别人看得很准,我们看自己看得准不准?我们每天跟自己二十四小时相处,都看不清楚自己,看别人会很准吗?那可能是自己觉得很准,但还是偏差很多。
所以我们在读这每一段文,首先以自知为先。有自知之明,能够知道自己的习气、毛病,下格物的功夫,「物格而后知至」,烦恼轻,智慧就长。「知至而后意诚」,人的心一真诚,至诚感通,你很容易就能看清楚人。真诚清净的心看人清楚,而那种清楚不是一种成见,是明白,还加上一种仁慈。看他被习气控制,想怎么样善巧的去帮他,而不是对人成见跟对立,那是傲慢做主。而且格物的人,他非常清楚要改掉一个习惯不容易,所以他对人是一种宽容、宽恕的。因为他是过来人,他知道放下贪念、放下傲慢太不容易。所以当我们批评别人哪个习气批评得非常苛刻的时候,事实上很可能那个习气我们也根本还没改掉。
比方我们看到某个人火上来了,「这个人真傲慢!」坦白讲,我们讲这句话的时候,我们傲不傲慢?对!看别人容易,看自己可能时间功夫就用不上。「工於论人者,察己必疏」。所以我们下这个功夫,根本上还从格物修身来下这个功夫。这个一开始其实就讲到一个重点,我们为什么看人不准。经文当中讲道,「凡有血气」,血性之人,其实就是还是会动情绪、情感的人。「苟不相顺」,他遇到这个人、遇到这件事不顺他的意。「皆有争心」,不顺他的意,对错的心就起来,他觉得别人有什么了不起,我对,他错。好胜心上来,对那个人就有成见放在心里,一有机会,会不会讲出讽刺别人的话、批判别人的话、挖苦别人的话?甚至於是设计别人的话、挑拨别人的话,都有可能。所以接著经文讲,他只要有傲慢竞争的心存在,「隐而难分」,这个心态很隐晦,他没讲出来,没表现出来,不易察觉。而这个根本上,就是人的爱憎太强,喜欢的就偏爱,偏爱也看不清楚人。所以《大学》讲,「好而知其恶,恶而知其美者,天下鲜矣」。所以喜欢的看不清楚,讨厌的也看不清楚,根本是什么?爱憎。所以人脑袋要清楚,智慧要现前,一定要先把爱憎放下。
在宋朝,大家都知道宰相王安石,他也是挺有学问的人,但心量还不够大。心量一不够大,没办法接纳不同的意见。不接纳不同的意见,这些跟你意见不相同的人,你就不能跟他们合力。都觉得自己对的多,不了解对方也是为国家好,不了解对方那些角度可能是我忽略的,所以就没有办法整合这些力量。然后他,可能又屈不下来,他就去找认同他的人。其实坦白讲,我们闽南话,有一句话说「嫌货的才是买货的人」。就是会嫌这个货不好的人,他就是想买,他才在那里嫌东嫌西的,希望你能改进。为国家好的人,他当然要把这些问题挑出来,我们一听就不舒服,「你好像看我不顺眼」,你就忽略了这些都是忠的人。他又不用这些人,司马光、蔡襄,这些都是这么好的人他都不用,就用那些他觉得好的人。结果这些人是什么,专门会谄媚巴结的,最后这些人把王安石给拉下台。
有一次,范镇对王安石有所指责,上奏弹劾他。结果王安石就不高兴,记在心上,「皆有争心」。他没讲出来,「隐而难分」。你们有没有遇过,你认识的人都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。其实人还是坦诚一点好,直心一点好。假如你的朋友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,很难成为知己。结果刚好王安石就发现,范镇跟赵拚在一些政策上意见不同,在那里争论,在那里辩论。当然王安石就觉得他们两个一定互相不高兴。刚好有一天,皇帝就问王安石,你觉得范镇这个人怎么样?王安石没有直接回答,他已经看范镇不顺眼,他没有直接回答。他说,范镇的为人赵拚最清楚,你去问他。赵拚我给大家介绍一下,就是《了凡四训》里「赵阅道焚香告帝」,这个人很正直,每天都昭告天帝,假如不敢跟上天讲的话他就不敢说,不敢跟上天说他起什么念头,他就不敢起。结果皇帝一听,赵拚最了解范镇,他就去请教赵拚,范镇这个人怎么样?结果赵拚就讲:忠臣也。你为什么觉得他是忠臣?之前前任皇帝仁宗生病,人生无常,这一病不知道能不能恢复,很难讲。所以范镇上了十九份奏摺,提同样一件事:皇帝赶快立太子。因为他怕有闪失,天下大乱,大家又要争太子就完蛋了,受苦的是整个老百姓。而且上了十九次奏摺,等了一百天,头发跟胡须都白了。
文章摘录自《群书治要360》蔡礼旭老师讲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