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行虽不善。而其流足以济人。则非善而实是也。】
现在看好像没有那么高尚,但是它往后的影响却能够帮助人,『则非善而实是也』。这个例子就可以说明,他接受了这头牛,就带动了大家救人的风气。
我读到这段,对我是很警惕的,因为我耳根子软,心也比较软,心软好不好?还好。但是还要明理,才能「悲智双运」。有慈悲没有智慧,比方我们在一个单位服务,单位都有单位的规矩,结果很多人要走后门都不找别人,都只找我。所以我读到这个,「现行虽善」,看人家那么可怜,「给你过」。「而其流足以害人」,每个人都来找我走后门,他们的心态都不对了,我害了他们。所以慈悲会干坏事,善心会干坏事,不能违反规矩,要「情理法」都能够圆融,这个没有学习是办不到的。
比方有一次,有个学员他从很远的地方来,他没有报名就要上课。那其他报名的人,全部是经过筛选程序才可以进班的。可是他从千里之远来,又很想学,诸位朋友,让不让他进班?你们考虑考虑,以后你们会遇到。「你不让他入班,他好可怜,你真不慈悲。」一听到别人说我不慈悲,很难过。一听到人家说我不慈悲,我就难过,我也是很贪「慈悲」这个美名,这个有没有?「惟从心源隐微处,默默洗涤」,我们再复习一下,「有端有曲」,人家骂我不慈悲,我就很难受,这一念有媚世之心,都要人家肯定自己慈悲,那这个行善里不都有希求了?所以我们在讲「是」跟「非」,跟前面三个有没有关系?有。跟「真假」有没有关系?跟「端曲」有没有关系?跟「阴阳」有没有关系?
比方我们再来分析一下,但是这是分析,因为我不是子贡,我不能乱说他一定是怎么样。但是我们想想,他这么考虑,他是善的,但他可能考虑自己的状况,没考虑别的人。再来,他有没有可能起了一个念头,我不收赏金,人家就会觉得我非常高尚。这一念心是真还是假,是端还是曲,是阴还是阳,是不是?人家会觉得我很高尚,「媚世之心即为曲」。我要做给别人看,让人家知道我是好人,「阳善享世名」。你要纯是济人之心,没有任何索求;想要享好名,那就是媚世之心。所以从八个角度看,你从心地去分析,这些都是相通的。大家可不要当知识学,真假是真假,端曲是端曲,阴阳是阴阳,是非是是非,全部是相贯通的。
那我真的遇到这个情况怎么办?还是不能进班,为什么?第一,没报名,没经过程序就可以进班,那以后谁要报名,谁要努力通过这个程序?流弊不就出来了?再来,我的同仁审了老半天,最后规矩都是被我破掉了,他们一次、两次,最后会不会忍无可忍?会。最后我都恼害我身边的人,让他们办事都很吃力,那我这个慈悲是假慈悲。只能关注到一个人,让他眼前这个痛苦变成高兴,身边的这些原则跟身边人的感受都考虑不到。拒绝他,不能进班,他也跑了千里之远,这个「理、法」顾及了,「情」好像讲不过,怎么办?我能给他的数据全部给他,那几天能够供养他的这些经验,还有些好的教诲,能讲的都告诉他,做到仁至义尽,但是还是不能给他进班。情、理、法要兼顾,不然我假如情义没有尽到,他一定会说:「这个蔡某某给我记住。」我常常又耳朵会痒,有人在骂我,这样就不好办。所以把这些道理搞明白,我们再应对这些所遇到的事情才会圆融。
【然此就一节论之耳。】
这是就这一件事情来讨论。
【他如非义之义。非礼之礼。非信之信。非慈之慈。皆当决择。】
从这个点再延伸开来,所做的一切符合德行的行为都要考虑到流弊,考虑到久远,考虑到天下,都要考虑到从心地去观察。
比方『非义之义』,看起来很讲哥们义气,反而让对方更认不清自己的问题。比方这个朋友离家出走,也不给父母报平安,缺钱了,跟你要,你马上说:「没问题,我这个人最讲义气。」借钱给他。他不给家里打电话,不赶紧解他父母的担忧,那他本身行为是错的。你看起来很有道义,那是「非义之义」。
再来,『非礼之礼』,他的行为好像是符合「礼」,但是细细分析,非礼,为什么?比方他过分的恭敬,事实上还是有媚世的嫌疑,「非礼之礼」。或者你很赞叹、恭敬人,你很恭维这个人,赞叹他,这是你在表现你的礼敬,比方你面对一个年轻人,他在弘扬传统文化,你说:「太难得了,你讲这堂课,真是孔子再世。」你很恭维他,结果这个赞叹太过了,他的傲慢心起来了,你就害了他。
我遇过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,我一看一表人才,那么年轻就懂得学圣教,我也忍不住,称赞了他几句。过了一个礼拜,因为我们住在一起,看到他一些行为不妥,我就很客气地劝他。大家看得出来,我讲话应该还算柔和。结果我劝他,他脸色马上就拉下来,我就吓了一跳。这么年轻的人,规劝了,他马上就变脸了,我就反思到我前几天对他的称赞是错误的,而且不只是我错误了,他在学习圣教的地方,常常很多大人一看到他那么年轻就开始夸,夸到最后害了他。本来对他礼敬是善,但是太过、太恭维,反而是不符合礼,叫「非礼之礼」。所以,礼强调什么?分寸。肯定人、赞叹人也要有分寸。
『非信之信』,他为了守一个小信,忘了大信。在十六集的《孔子传》当中有讲到一个事例。一个人要叛国,训练军队,被孔子发现了。他威胁孔子:「你马上要承诺不讲出去。」孔子说:「好。」就放他走。结果走了一小段路,孔子说:「赶紧去通知他的国君。」学生在旁边说:「夫子,你刚刚已经答应人家不讲了。」为了守自己的信,一个国家的人民要灾殃,这个信要不要守?那是自己重要还是整国人民的生命安危重要?所以这个时候宁可自己背负不守信的恶名,都要解一个国家的危难,这就对了。而任何的德行,要从哪里下手?从心地下手,要对得起良心,这才是真信,才是诚信。
再来『非慈之慈』,这个从家庭看就很明显,叫「慈母多败子」。母亲很为孩子想,但是养出败家子,大家服不服气?「慈母多败子」,不要说别的,就看我们这个时代就好。疼孩子,花在孩子身上的时间,是五千年来最多的一代了,可是五千年来哪一代教的最差?这一代。跟「非慈之慈」有没有关系?以前当母亲的人很懂,不可以袒护孩子,现在父亲在处罚孩子,妈妈都把人带走,那「非慈之慈」,变成姑息孩子,变成反教育了。
所以我是很感念自己的母亲。我是独子,又是长孙,特别有条件做败家子,全家族的人都疼爱。可是还好,没变败家子。首先,我母亲功劳非常大,父亲每次骂我,我妈妈一句话都没有加进来,让我乖乖地听我爸爸教训。结果我妈妈后来问我:「小时候你爸爸跟你讲那么多,你听了懂不懂?」我说:「全听懂了。」为什么?爸爸是用真心在教诲我,怎么会不能理解?印象最深的一句话,就是爸爸教诲我要自爱,不要糟蹋自己。这两句话现在提起来还如雷贯耳,好像就在耳朵转。再来,感谢我爷爷。我犯错的时候,我爷爷第一个喊「打」,都跟我妈讲:「妳不打,我打!」犯严重过失的时候,爷爷不宠我,妈妈不宠我,非慈,所以这是真慈悲。
文章摘录自《了凡四训》蔡礼旭老师讲述